李商隐苦笑笑,没想到自己写的诗,年兄不仅没解通,也没看出隐含其中的深意,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
“自然有寄托了,不然写越国公干什么?”
“夫君,有什么寄托?”
“是写我自己在朝中的处境。乐昌公主是指我自己,越国公是指牛党。诗的三四句,写越公突然把乐昌公主还给徐德言,是因为她保留着半块镜子。这是说自己离开牛党靠近李党,可是又与牛党藕断丝连,不能断然脱离。诗中这样写,实际我自己哪个党也没靠,哪个党也不是,而与两党又都有点关系。最后两句,是说乐昌公主面对‘新官’与‘旧官’,‘笑啼都不敢’,不能流露自己的真情。这里是说我自己对牛、李两党都不敢表露真情,表示态度。”
韩畏之自愧没能解通义山的诗,把第二首《代贵公主》诗递给七妹,不言语了。
七妹没理会姐夫情绪变化,把诗展开:
芳条得意红,飘落忽西东。
分逐春风去,风回得故丛。
明朝金井露,始看忆春风。
李商隐没等七妹解诗,自己先开口道:“这首诗,也是借用上面说的典故,寄托自己卷入牛李党争中的苦恼。别说这些讨厌的事情啦,咱们来玩‘送钩’和‘射覆’游戏吧。”
六姐早就讨厌谈这些无聊的诗了。她既不懂也没兴趣,马上支持商隐的提议。
大家开始津津有味地玩了起来。
四
第二天,李商隐早朝归来,躺在床上想睡一觉,昨夜玩得高兴,直玩到五更听到开城门的击鼓声,才匆匆离开去上早朝。其他人仍然没有玩够,继续在玩。
想想,他不禁笑了。玩一玩,轻松轻松,挺好。整天怕东怕西,太紧张也太累了。这么一想,睡意跑得精光。
他坐起身,突然来了灵感,张口吟道: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七妹从外面悄悄进来,抿嘴笑道:“又起来啦?夫君,该睡觉就得睡觉,知道不?不准起来!”
“你来看看,是我刚才写的诗。”
七妹吟咏一遍诗,笑着问道:“夫君,你这是追写昨晚宴饮、做游戏,听到晨鼓,还不愿去上早朝,说自己‘类转蓬’,是不是?”
李商隐笑着点点头。
“这首诗的三四两句写得最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是写我和夫君吧?”
李商隐又点点头,笑着。
“‘犀’,是指犀牛。我知道。在岭南,父亲在那里出任节度使,我看见过大犀牛。它长得粗大,吻上有一个角,有的长两个角。犀牛皮几乎没有毛,非常厚而韧。”
“看过没看过犀牛角?犀角中央有一道贯通上下的白线。‘一点通’就是指这条神奇的白线。我想用它比喻相爱的双方心灵契合与感应。虽然‘身无’,可是‘心有’,相互照映。我们虽然身上长不出彩凤的翅膀,飞越楼阁相会,但是,我们的心却像灵犀一样是彼此相通的,因为我们始终相亲相爱。是不是?”
“是的。”
七妹投进丈夫的怀里,听到夫君的心“咚咚咚”,跳得很有力。
他们沉浸在爱的默契海洋中。
“夫君,这些日子没去八郎家吧?应当去看看,越不走动,感情会越疏远。要珍惜你们的友情。”
“什么?”李商隐把夫人推开,委屈地道:“是我不去看他吗?每次去,他都拒不见我,即使碰见了,他也不理我,像没我这个人似的。是我不珍惜友情吗?”
“夫君息怒,是贱妾不会说话。贱妾给你赔礼了。”
七妹没想到夫君这么生气,吓坏了,连连道歉赔罪,请求原谅。
李商隐上前拉住夫人,伤心地叹着气。
“都是我不好。是因为我,八郎才这样对你……”
“别说了,明日我去。”李商隐怕夫人也卷进这痛苦的漩涡,劝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不知道八郎脾气古怪,过去在恩师家,他总喜欢挑我的毛病。七郎和九郎帮我说话,我们是三比一,他奈何不得。现在,他官做大啦,连七郎九郎他都不放在眼里,我算老几?明日我去看七哥,不知道他的风痹症好些没有。”
七妹不愧是王茂元的爱女,有她父亲的头脑。她是担心八郎背后再使坏害丈夫,所以才劝丈夫跟八郎言归于好。丈夫这样解释,她不满意,但是,自己也没有更好办法来改善丈夫与八郎的紧张关系。
她不再提这事,劝丈夫躺下休息,晚上六姐还要宴请玩乐。
五
这次重入-+ .秘书省和三年前一样,在李商隐的仕途生涯中,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希望像昙花一现,随着而来的是幻灭的悲哀。
会昌二年(公元842年)冬,李商隐的老母亲与世长辞,给他带来又一个巨大打击。按照唐代法制,父母去世,子女必须辞官服丧三年,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夺情”留职。李商隐直到会昌五年(公元845年)冬,才能服阕入京复官。
这三年,恰恰是李德裕为相,李党势力最强盛时期。如果李商隐从岳父王茂元这里划分朋党界限,王茂元是李党,女婿李商隐也应是李党。李商隐理当得到李党重用,可惜他又失去了这一大好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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