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身子落叶般地往下飘。我即将命丧他乡,葬身江底。我死后,我钟爱过的女人会记住我吗?两个孩子怎么办?妻子会改嫁吗?会嫁给谁呢?那个人会像我一样爱她吗?
砰!一声巨响,我坠进江里,又咸又涩的江水往嘴里灌,往眼睛里钻。我十分难受,醒了。
“睡猪,雨都泼进窗子来了,头都湿了,还没醒。走廊学生那么吵,也只有你这头猪才睡得着。”妻子站在床前,爱怜地嗔怪我。她摇醒了我。
我昏沉沉的,着凉了。我赶快吞了两粒伤风速效胶囊。
38
经过雨水的洗涤,万物明净,空气清新。
我来到四楼,借着朦胧的月色眺望,前方的田野,树木,村庄,一切的一切还是那样存在,高速公路上车辆还是那样运转。谁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谁都没有看出我心中的遗憾。堂弟把我骗到石碣,做了三个月的传销。我愤怒,我思考,我认同,我加入,我激情,我梦想。就像读了三年的大学,我的学识、我的心理素质、我的思想有了质的飞跃。我曾经实实在在拥有一分属于自己的自由事业;实实在在拥有过坚强的信念和美好的梦想。
可如今,石碣只给我留下一个梦,一个无比美好,无比凄凉的遗梦……
尾声
传销故事到这儿结束了。那天以后,我再没有甄海龙、岑菱儿他们的消息了。堂弟华绥武在回避我。我想联络蔺碧香,也联系不上。我真替她担心。
临近春节,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了堂弟。他身上再也没有做传销初期的自信、激情。我不得不主动找他。作为兄弟,我不愿看到他堕落,还有我为他担保的那笔贷款。
村外堆场,一块块银锭般的614石头,在如水的月光下闪着银光。我们鄙视的一些人,就是靠这些石头发了财。今晚,我们却坐在这些石头上面谈论无情的传销。
“阿香和菱儿呢?”
“阿香与他弟弟到广州。菱儿和袁鸣他们还在长沙。”
“农黑父子呢?”
“没钱去长沙,他们转到深圳做一家电器传销。春节后我还去长沙。”
“你应该罢手了。现在跌倒了还能爬起来。”
好久,他迸出一句话:“我不甘心!!”
我还能说什么呢?
公元一九九八年四月。一天,《东南电视台》一条新闻犹如一道惊雷,在我头上炸开了,在所有对传销还抱有幻想的人的头上了炸开了:“……根据我国的实际情况,依法取缔在我国尝试八年之久的传销活动……今天上午,福州市工商局,福州市公安局依法取缔了在福州进行的非法传销活动,对非法传销商进行拘捕……”
星期一下午第三节课是政治业务学习。吴校长宣读了教育局一份文件:岑菱儿老师长期无故旷课,依法开除公职。“岑菱儿是到广东做传销 , 无故旷课,才被开除公职的。听说岑菱儿被开除公职后,到广东做鸡,我们同安有人到广东做生意碰过!大家可要注意,教育局不是在开玩笑。我们教师做第二职业将面临开除公职的危险。”
老师们纷纷议论起来。我只能苦笑。
岑菱儿到广东做鸡,华绥武消失了。我的传销梦彻底破灭了!
七月的一天。
我正在午睡,法庭来了三个人把我叫醒。一份状纸呈现在我惺忪的睡眼前。“你是华荣季老师吧,季黑山贷款一万五千元,逾期不还,你是担保人,基金会依法对你进行起诉……”
我愣愣地坐在床沿上。这辈子我安分守己,痛恨犯罪,今天却扯上了官司。一万五千元,加上利息八千多元,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呀!
“请你尽快还清贷款,否则会被开除公职。”
自从石碣回来,季黑山失踪了,谁也联络不到他。有人看见他总是在县城,还跟着女人。他在回避我。我可怜地吞食着自种的苦果。我拼命地借钱,家里可以变卖的物品都变卖了,好不容易凑足资金还清贷款本息。
我还是高兴不起来。“荣季,你为华绥武担保的那笔三万元贷款再一个月到期,利息已有九千来元,叫华绥武赶快做备。”基金会主任提醒我。
我无心教书了。我把这严重的信息传给华青皮、堂叔堂婶,让他们转告华绥武,“没还贷款,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会被开除!”
绥武夫妇还是回家了。
“我一分钱也没有。”堂弟黑瘦黑瘦的,神色呆滞。
“我们老人一天辛辛苦苦敲石子,赚不了几块钱。”堂叔堂婶说,“也没处借。”
“我还没成人,没地方借。”堂弟华青皮说。
“我娘家我姐夫的钱被绥武拿到广东花完了。”绥武夫的妻子说。
我差点儿当场昏倒。我承载不住眼前的事实了。贷款他们不还就得我还,可我已负债累累了,不要说近四万块,就是四百块也难于拿出来呀!
时间无情地流失,还贷日期快到了,我一分钱也没有筹措到。开始,华绥武他们还会到邻居来接我的电话,后来干脆推脱不在家,不接了。这家人这样不负责任,我心碎了,我精神快崩溃了。妻子也整天愣愣的,炒菜做饭不是忘了加水,就是忘了放盐。
一天,基金会主任告诉我:“绥武的贷款可以换担保人。”
“可是谁原替换我担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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