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部分是散发光泽的短毛,那是只拥有天鹅绒般美丽毛色的狗;红色部分是被柴刀砍开的地方。狗被粗鲁的分成四等份,尸块被小心翼翼的堆放在一处,最顶端则摆着狗的脑袋。
耷拉着大大的耳朵。
长长的舌头犹如另一种生物般下垂着。
上面爬满了发出嗡嗡声的大苍蝇。
开始恐慌的海野藻屑滔滔不绝的快速说道:
「因为是山田渚说要看的。那是波奇喔,到昨天为止都还活着的波奇。昨天在超市遇到山田渚之前的三十分钟左右,它都还活着。爸爸拿水泥砖打它,它好像就流出脑浆死掉了。爸爸想要搬动它,可是它实在太大只了,完全动不了。爸爸他虽然很冲动,却没什么力气。所以,我们两人才会出门去找柴刀。总不能就这样把那个喷出脑浆的生物丢在家里,对吧?」
「唔……嗯……」
「山田渚,振作点!」
我一直哭一直哭。藻屑也流着泪哭着,不断向我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唔,喂、你……」
我总算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哈啊哈啊的喘着气、窥探着藻屑的脸。她那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般的黑色大眼睛盯着我,透明的眼泪成串落下。我们就在大狗四分五裂的尸体前凝视着对方。
「你、很疼爱那只狗吗?」
藻屑不解的偏着头:
「嗯,因为从幼犬就开始养了。」
「几岁?」
「享年二岁,它还很年轻。」
藻屑低声说着,仍旧哭着却笑了起来。
我蹒跚的走近那个红红黑黑的物体。
那里摆了一张纸片,上面用很丑、但可以感觉到用心书写的字体:「永别了,波奇」那时如同小孩子的字。
我呆立在原地。
「……为什么?」
转头问向藻屑。
藻屑没有半点动作。藻屑有时会完美的扮演出「我听不到」的样子,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我再一次出声:
「为什么?」
藻屑应该听到了,却没有回答。我转身开始往回跑,我要下山了。藻屑在后头拖着脚追上我。
「山田渚?你为什么要跑呢?喂,为什么要逃走?」
我没有回答。脑海中反复播放着海野雅爱的畅销歌曲「人鱼之骨」的第三段歌词。第三段歌词,对,就是问题最大的第三段歌词。简直像杀人分尸般的歌词。用力砍开人鱼、作成生鱼片吃掉的歌词。将这首诡异的歌曲唱成多愁善感叙事诗的,就是很久以前那个奇怪的乐团。
藻屑不知怎的,突然害怕的大叫了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
「啥!?」
「是、是爸爸!是爸爸喔!不、不是我做、做的!不是!不是我……真的……!」
那、那个我知道啊!
我开始改用快走下山。我注意到身后的藻屑即使跌倒、滑跤,仍然拼死跟着我。
「哇啊!我陷进洞里了!」
她有时大叫,有时乱七八糟的唱着歌。
「啊,幽灵!你看,在那边!」
我当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渐渐地藻屑开始意志消沉,垂头丧气的跟在我身后。
日落之后气温也跟着下降了。
「山田渚,好冷喔。」
「……要穿吗?」
我从包包里拿出应付电影院超强冷气的薄毛衣,藻屑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的收下那件便宜的黑色毛衣。那件衣服一穿在藻屑身上,立刻变得有如名牌货般的好看。可能是很喜欢吧,藻屑一脸开心的说:
「喂,这件衣服可以给我吗?」
「……不行!」
「呿!」
藻屑鼓起脸颊。
接着又开始咕噜噜地喝起矿泉水。
我头一次感到:啊啊,原来海野藻屑比我还不幸啊。
为什么这么可怜呢?一直以来对她的反弹;不断认为她是有钱的幸福孩子的想法,这种家伙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心情等等,这座防波堤突然之间溃堤了。然后,我第一次有了海野藻屑是我的「朋友」这种想法。
但同时间,类似自我嫌恶的厌恶感也不断向我侵逼而来、使劲地苛责着我。体谅海野藻屑的情绪中混入了扭曲的自我意识——我不要和她做朋友!我……
∴
当时看到的「那个」。
还有,这条我飞也似地慌忙逃下山的蜷山兽径。
一边回想当时的情况,一边继续默默的往山上走。
闪耀白色光辉的海面反射着炫目的朝阳。脚下踩者潮湿的落叶,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声音。青苔的范围逐渐扩大而密集。岩石上沾着朝露,散发出阴沉的光芒。
十月四日的清晨——
走在我身旁的友彦始终不发一语,却突然开了口:
「小渚。」
「嗯。」
「小渚听过『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注:Stockholm syndrome,被害人对于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的心理状态)』吗?」
我摇摇头。
友彦淡然的开始说明:
「那是一种被绑架的被害者所陷入的心理状态,命名是来自于实际发生在斯德哥尔摩的事件。所谓被绑架的被害者……」
友彦突然以沉稳的声音谈起绑架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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