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特瓶中的矿泉水又有了起伏,发出啪啦的声音。
花名岛突然伸出修长的脚。
海野藻屑突如其来地被绊倒,摔倒在地。
花名岛装出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映子则是说着:「太好了!」并窃笑着。
仅仅一瞬间,回过头去的我却清楚看到了,海野藻屑摔倒时制服裙子飘起的裙下风光。我想其他人应该都没看见吧。因为事情只发生在那一瞬间而已,而且因为角度的关系也只有我才看得见,阴暗的裙底正好因为窗外朝阳的照耀而一览无遗。
青白色的腿。
浅蓝色的内裤。
腿上散布着鲜明刺眼的……瘀青。
——众多惨不忍睹的殴打痕迹闪耀着。拳头形状的瘀青有的紫红、有的呈腐烂般的绿,还有些是红黑色,交错浮在青白皮肤的表面。
在那瞬间之后,藻屑啪地一声摔在教室地板上。不晓得是不是很痛,她有好一阵子静止不动。原本笑着的映子,也因为她迟迟没有起身而担心了起来问道:「喂,你没事吧?」啵啵啵啵……水从掉落的宝特瓶里漫流至地面。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的海野藻屑转过头,直直看向我。
——你看到了吧?
她脸上的表情这么写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从遮住小巧脸蛋的刘海后方直盯着我。
然后,她张开那毫无血色、如同鬼魅般的嘴唇低声说道:
「你去死吧!」
我气得发抖,皱着眉移开视线。
为什么要特地对毫不相干的我,说出那么恶毒的话呢?
但是,我决定不再继续思考下去。我决定当作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不想浪费心力在无法成为「真正子弹」的无益闲事上。我决定这辈子都不再多管闲事,到死为止。
∴
那——
是九月的事了。
而现在,是十月四日的清晨——
我一步步地走着。
沉默地。
心里有个预感。
蜷山山麓即将进入枫红的季节,到时会有大批人潮前来,为了观赏那仅仅稍微变红的红叶。接着,一到白雪堆积的冬天,来客就会变成滑雪者。不过,现在这个不秋不冬的季节里,山上连个人影也没有。
这么一大清早,还没有任何人上山。
我默默地走着。
因为有个我非找到不可的东西,似乎就在那儿……
那个是,没错……
如果借用哥哥的话来说,那是贵族的点心,也就是无法果腹的糖果。
∵
我的名字叫山田渚。
十三岁,国中二年级。
不胖不瘦的中等身材,留着长头发,如果要举出什么特征,实在是有点困难。依坐在后面映子的说法,她会说:「冷淡的家伙。」问隔壁的花名岛则是:「你经常担任饲育股长(注:负责照顾班上饲养的小动物的班级干部)耶,你很喜欢小动物吧?你喜欢照顾人吧?虽然你的脸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种人。」问哥哥的话,他则会说:
「小渚最近很拼命地收集实弹喔!吾妹是现实主义者吧?」
我居住在一个很小、很萧条的城镇。稍微为各位介绍一下吧。
城镇的正中央是鱼市场,因此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海潮的味道。虽然清晨时分很热闹,不过到我们上学时就一个人也看不到了,只剩下被水管流出的水所濡湿的人行道和空荡荡的市场。那附近有个小小的路面电车车站。山里的孩子会搭电车来上学,因此早晨时车上总是挤得不得了。电车的车厢外,不知为何画着漫画风格的沙丁鱼,大概是为了鼓励大家品尝渔港捕获的沙丁鱼而做的宣传吧。画着红色、黄色、绿色的可爱沙丁鱼电车发出声响停车,学生们顿时一涌而下。
县民会馆位在颇远的地方,得由车站搭乘公车直往山里去。有时会有举行全国巡回演唱会的歌手或是偶像来访,但是名为全国巡回的演唱会跳过我们这种小城镇,也是常有的事。每一年,市内国中的吹奏乐社团会聚集在那里,共同举办圣诞音乐会。我也曾受邀去参加。会馆的墙壁上都是龟裂的痕迹,一直盯着它看的话,还会发现剥落的碎片掉下来,其破烂程度真教人吃惊!
夜晚。总是灰暗阴沉的日本海,惟有在夏夜里才会显得美丽缤纷。染成深紫色的朦胧地平线与激起雪白浪花的海岸线中间,捕捉乌贼的渔船犹如鬼火般闪耀着,并随着波浪浮游飘荡。圆形的橙色光晕非常美丽,让人不禁有种错觉,以为自己正看着不属于这世界的景象。
此外,在山边则有一座核能发电厂,刚好在我出生当时建造完成。所有都市人认为「那种东西最好盖在乡下」的——核能发电厂、监狱、少年感化院、精神病院,甚至自卫队驻扎地——都在我们镇上,所以我们通常不会靠近山区。本地国、高中生的约会行程,要不是逛逛镇上的商店街、百货公司,要不就是到海边。
啊,说到镇上的话,在商店街闲晃时擦肩而过的往往不是穿着流行、打扮时髦的人,多半是身着正式军装的自卫队员。镇上唯一的一家老旧电影院,总是一次放映着两部电影,现在上映的是汤姆·克鲁斯主演的新片,以及「钓鱼日记」(注:原名为「つりバが日誌」,自一九八八年由松下出品的电影,到目前为止共有十二集和两部特别篇)系列的最新一集。怎么会把这两片凑在一起呢?真是乱七八糟。票价上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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