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西藏的天堂时光(62)
下午。6点,广州新白云机场。我没有继续厦门之旅,停在花城。
一年中,我至少有10次在空中飞。包括从拉萨回四川探亲。还有好多次从成都往其它城市飞行的记录。飞行的恐惧开始逐次增多,只是一次比一次无所谓,就像生活习惯了快乐和不快乐。消费时代,快节奏,从不曾用心咀嚼,对于敏感中人,那不过是小刀片轻轻划过心灵的片段……没有飞行员愿意与乘客交流这种恐惧。飞行员天然避讳恐惧,空姐拒绝与人谈论恐惧,这是否跟职业有关系?人在天上,最后的辉煌,只能听天由命。
当一架架飞机从身体里飞过,在回忆的身后,我一直想弄明白,几百人挤在一种最奢华、最现代、最危险的交通工具上--心里是什么念头?
更多时候,这以幻象形式出现的飞,就在自己如天空一样飘着云朵与气流的身体内部飞翔。从内部开始,把一个人的思想不停地掏空,掏空,掏空……直到摧毁。
那时候,我真的很天真,可以把未来放在未来,把过去放在过去,把现在交给不受任何人挤压的梦想,把梦想的种子种在飘柔的云朵之上……如今,在天上转念想起曾经坐在满天星空下画蓝的少年,我像一枚泛黄的书签怔在厚厚的书页中,宛如挂在古墓上一片淡淡的月光。
我还在飞,飞机常常晚点,也有我晚点的时候。我在北京至成都的夜空飞翔中不断想象,想象有一天人们坐在空中不再产生恐慌万状该是多么踏实的事情,那样我们高高在上的心情一定可以飞黄腾达。
她说,天啦,那么高的地方呵。
可不是,我说。空气十分稀薄,缺氧是最大的难事。在西藏,海拔越低的地方氧气越多,海拔越高的地方氧气越少,海拔5300多米的查果拉,缺失的氧气约为内地正常值的40%左右。这骇人听闻的数字是经过科考专家长时间考证得出的结论。
这到底是咋回事?她诧异地问。莫非空气中的氧分量像单恋狂? 氧分量像单恋狂?我这是第一次听到没有去过西藏的人这样分析缺氧的事儿,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这且不说。关于缺氧,我想一切大概是神的引力作用吧。引力确实是神秘而伟大的,它构建了整个宇宙宏观体系不说,既为地球抓住了生命攸关的大气层,同时又为人类牢牢掌握住了氧气。人不能缺少氧气,更不能离开氧气。因此,由引力强弱带来的人口结构也一目了然,那情形就和氧气分布的份额多少一样:海拔越低的地方,人群越密集……
和我谈论缺氧这件事儿的人是川西坝子上曾经赫赫有名的女诗人,上世纪末她弃诗下海跑到西部中心地带成都从事IT业了。几年过去,她功成名就,如今人人称她--杨总。此刻的杨总翘着二郎腿,左手持着香烟,右手握着咖啡。我双手托腮,面对摇晃的烛光,与她聊斋--遥远西藏风雪迷漫的查果拉。年纪青青的杨总滔滔不绝的德行必定天下的好地方她都溜达过了似的,眼下就只剩下远在天边的西藏没去。因这个"西藏迷"没有亲身体验过西藏生活,我实在无法把缺氧的事情给她说得足够明白。尽管我已倾尽全力向她作了直观解释,什么高处不胜寒啦,什么胸闷气短呵,但她还是一脸困惑地望着我质疑:人类的生存在海拔面前由低往高呈锐减之势;超过三千英尺的四川盆地风景区,人口就渐渐稀少了,若于此高度再增加两千多英尺,不就人迹尽绝了吗?真想不到你居然还能三上查果拉,你简直不是人?
我睁大眼睛想吞食她那傲慢的神情。
她眨眨眼睛,一脸轻松,不,你是神!
我笑了。我说我不是神,驻守在查果拉哨所的那些哨兵才神呢。他们不仅能在海拔五千三百多英尺的地方生存,而且他们还能在那么高的地方唱歌。
真神? 够神的了吧。
嗯。快说,他们会唱什么歌呵?
歌词我倒一时记不起来了,歌名我记得很清楚,叫《山歌献给查果拉》。这首歌词是中国第一代穿军装走进西藏的一个女军人专门为查果拉哨兵创作的。此人从花季少女参军西藏到黑发苍白的晚年,数次上到天上的查果拉,也算一个神奇中的神奇人物吧。
第101节:西藏的天堂时光(63)
真了不起呵!
这还不算。她当年创作的那些家喻户晓的西藏歌曲才了不起呢,仅一首《叫我们怎么不歌唱》便享誉全国。她的勇气和毅力让我佩服,查果拉和查果拉的哨兵都记得她,当然我不仅记得她,而且还认识她。
你怎么会认识她?你怎么认识她的?
在成都一个名叫三洞桥的地方,她说她的家乡四川威远是我家乡的近邻。当时我提了几个苹果送给她,可她却很不高兴,谈完了诗歌,非让我把苹果拿走,她说"我这个老兵是从不乱收新兵东西的"。当时感觉她的军人作风十分过硬,一句话让我难忘至今。几十年过去了,《山歌献给查果拉》仍是西藏军区文工团演出的保留曲目。听过这首歌的人都会唱这首歌,有点藏歌的味道,不需你刻意地去学,看着哨兵们个个唱起歌来的认真样儿,你已经会唱了。
神呵神,你快说快说她叫什么名字? 杨星火,军中著名女诗人。你经常哼唱的《一个妈妈的女儿》也是出自她的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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