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看了看,给他挤出血泡里的血水,掏出折叠得很好看的白手帕
给包上。“疼吗?”她问。
“不,不疼。”吴建荒老老实实伸着手让她摆弄。
王文英非常喜欢这两个学生。他俩初来时,连长将他们领到
食堂,“王班长,这俩学生先放在炊事班,你们看有什么活儿,就叫
他们干。”当时笼屉刚下锅,房子雾气弥漫,谁也看不清谁。王文英
一边拨动屉布上的馒头一边问:“几岁了?”
“十六啦!王阿姨。”吴建荒说。
“哈哈……”食堂里爆发出一阵快活的笑声。
“王文英有侄子啦!”有人笑得弯下了腰。
王文英也笑了。她才二十六岁。
“叫我姐姐,叫我姐姐好啦。”她笑着和他俩说。
从此,他们之间建立了亲密的友谊。她像姐姐一样爱护他们,
他俩像对待亲姐姐一样尊敬她。他俩受了委屈,就向她诉说;听见
有人诽谤和诋毁她,就勇敢地站出来保护她。尤其是碰到那些放
肆的青年人跟王文英调情时,他俩就更加不能容忍……他俩爱她,
崇拜她。因为她的纯洁,她的热情,她的美,她的对戈壁和草原的
爱……
“你们慢点干呀!”包扎完了,王文英说。
“就这,还嫌我们干得慢呢!金钢说了,一上午打不出两条埂
子来不准吃饭!”陈小泉的鼻尖上冒着汗珠。
“你没来的时候小脑瓜还骂你,说你……”吴建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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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滩
“别理他,那赖货……”王文英用手指抹去陈小泉鼻尖上的汗
珠,站起身来,说,“我该回去啦!”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那边,小脑瓜望着走去的王文英说。
“去你妈的!你才……”李金钢瓮声瓮气地说。
“哎呀哎呀,眼睛都直了……”小脑瓜笑了。笑着笑着,又一本
正经地说:“你还别说,长得真够意思。要是……”
“你那德行!”李金钢轻蔑地瞥他一眼,又回过头去。不远处,
王文英担着挑子正一扭一扭地走上大干渠的斜坡。
“比你原来那位咋样?”
李金钢不回答。他以前有过女朋友,一回城就吹了。
小脑瓜眨巴着眼睛看着金钢:他躺在打埂子挖土挖出的沟里,
身体折得像大虾,头扰在田埂上,眼睛望着南戈壁。小脑瓜狡黠地
笑了:“金钢,两盒罐头!”
李金钢不吭声。
“四盒,四盒怎么样!一公斤一盒的。只要你能把她‘挂’上。
我决不赖账。”
还是不吭声。
“嫌少?还是尿裤啦?四盒,金钢,都半月工资啦!”
李金钢慢慢转过头来,脸色黄黄的:“您忘啦?王成民刚摸她
一下,就挨了两嘴巴,还是排长呢!……”
黄昏。戈壁滩上。陈小泉连蹦带跳地跑过来,把虚捏的拳头
举在画画的吴建荒面前:“建荒,画只蝈蝈吧。”
“去去,别捣乱。”吴建荒正在画戈壁黄昏,但是颜色总也调不
准。
“画一个吧,画一个吧……”陈小泉把拳头又往前伸了伸,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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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
了他手里的画笔。
“你——”吴建荒爱画画,想发火又忍住了。黄昏时候的戈壁,
色彩变化太快,稍一耽搁,捕捉到的印象就会逝去。
“不行不行,今天就不让你画戈壁。”陈小泉又碰一下他的胳
膊,说,“臭戈壁,你总也画不完……”
“好,好,不画了,不画了。”吴建荒知道画不成了,把调色板、油
画笔放在画箱上,“小泉,咱们谈判谈判好吗?”
“谈判什么?”陈小泉睁大眼睛。
“以后,咱俩每天傍晚到这儿来,你带本书来看书,我画戈壁
……"
“戈壁戈壁,你就知道戈壁!”陈小泉愤愤地叫起来,“人家都是
学习画山画水画美人,好挣钱出名当画家,你总是在这儿画戈壁,
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画出戈壁滩的灵魂来。”
“灵魂?哈哈,灵魂?”吴建荒一本正经的样子把小泉逗笑了,
“人有灵魂,戈壁滩也有灵魂?你给我画一个出来,我看看。”
“我……”吴建荒脸色红了。
“不行吧,就你那两刷子,哼……”陈小泉讥讽地说,“你就是画
不出来,说出来也行。”
“我也……说不出来。”吴建荒的脸更红了,“可是,我不断地
画,总是画,总能画出来的。古代的诗歌里,我觉得就有这种味道: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葡萄美酒夜光杯……”’
“行啦,行啦!少咬文嚼字啦!我知道,夜光杯是酒泉的一种
石头做的,盛上酒泉的水,就是葡萄美酒了。”
“哈哈!你还知道的不少呢!我问你,酒泉的名字是怎么来
的?”
“不……知道。”现在陈小泉的脸红了,“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轮到吴建荒得意了:“汉朝有个大将军名叫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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