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是有野心,他还顶人家: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想治理国家来的。
这些人能不挨批吗?你跟共产党争权嘛。我没那些大右派的资
格,也没那么高的水平说出那么大的话来。我只是在反右斗争中
·40·
夹农
领导逼着我提意见,我就提了。单位发救济款不发给有困难的人,
却发给当官的,穷人越穷,富人越富,这不是和国民党一样了吗?
结果局长就抓住了我这句话,说我攻击党,攻击社会主义制度,要
我作检查。我也知道这话说得有些偏激,叫检查就检查。可是检
查的时候我说了句我这人毛病多,毛病就像离离原上草,野火烧不
尽,春风吹又生,希望大家多批评帮我改正。他又逮住我这句话
说,你是一心和共产党对抗到底。散会后找我个别谈话。我们的
局长是坏蛋,是个色鬼,经常和女同志说些不三不四的下流话,经
常用很色的眼睛看女人。那次谈话的时候,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
室,叫我坐在他的床上,他搬把椅子离得很近地坐着,色迷迷的眼
睛看着我。我本来就对他很反感,他又看得我心里发毛,我就说
他:你离我远点。这一下我可是得罪他了,过了一天他就布置人开
我的批判会,要把我打成右派。我不服气,跑到专署去找公安5二处
长黄钲,说我们局长要把我打成右派。那时候我丈夫章宗昌已经
划成右派了,从兰州客车厂送到安西县的四工农场监督劳动。黄
钲是老公安,认识章宗昌,也知道他已经去四工监督劳动了,我带
着两个孩子很难,就去找我们局长说情:戚淑英是个有口没心的
人,言论性质也不太严重,她男人已经划成右派了,她还要带几个
孩子过日子,就不要把她搞成右派了。黄钲的说情可能起了点作
用,局长叫秘书跟我谈话。秘书对我说,局长讲了,只要你揭发另
外两个女同志的问题,就不把你划成右派。我当时想不通,心里也
委实不忍心把那两位女同志搞成右派,就问秘书:这是局长说的话
吗?秘书说是局长说的原话。我说是局长说的不是局长说的空口
无凭,你叫局长给我写个条子,写个条子我就揭发别人。秘书回去
照实汇报了我的话,局长可是火了,跟秘书说,啊呀呀,这个女人真
厉害,她想抓我的把柄。这一来他就怀恨在心了,一定要把我整成
右派。可是当时的局党委七个人,听他话的只有三个人,他不能强
行通过表决把我打成右派。于是他就把我吊起来拖着。拖着拖
·4l ·
夹边沟记事
着,偏向我的领导调走了两个,他的人占绝对多数了,1958年3月
初就把我划成右派了,而且对我的处理比对我丈夫的处理还重:开
除公职,送夹边沟劳动教养。
宣布我为右派分子的第二天,我回了一趟家,把两个孩子放到
我姐姐家,和父母说了我的情况。转天我就去地委办手续。地委
的李英秘书认识我,一看我是来办去夹边沟的手续的,偷着跟我
说,像你这样的右派是可以回家自谋生计的,你就回老家去吧,到
夹边沟干什么?我说我没有家可回了。他说你不是张掖县平安堡
的人吗?我说我是张掖人,可是土改以后我们家的土地被没收了,
留给我父母的几亩土地我父亲也交给农会了,我父母土改后就离
开平安堡投奔我姐姐和姐夫去了。父母在人家房檐下过日子就够
难肠的了,我再去姐夫的房檐下过日子那日子不好过呀。
李秘书叹息着给我开了介绍信。翌日我就自己坐火车到酒泉
县去了夹边沟。那天是三月八日,世界劳动妇女的节日。
在我的记忆中夹边沟农场有三千人劳动教养,大部分是右派,
一小部分是在反右斗争中有言论问题的历史反革命和坏分子。人
们都叫我们劳教犯,尊称劳教分子。
三千人中有十九名女右派。十九名女右派编成一个女子组,
归农业大队的一个分队管。女子组的组长是那秀云。
我到夹边沟的时间还算是早的,只到了五六名女右派。大批
男女右派是四、五、六三个月送到夹边沟来的。以后零零碎碎来了
些人,那是没完成右派指标的单位补漏补进来的。
李怀珠和毛应星比我来得晚,是六月底来到夹边沟的。毛应
星你知道吧,就是文革中被枪毙的那个女右派。李怀珠是河北省
人。我不记得她是哪个大学毕业的了,反正她是大学毕业生。她
和毛应星都在兰州农校当老师,一起划成右派,一起押送到夹边沟
来的。李怀珠长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她的皮肤和毛应星成很
·42·
夹农
大反差:毛应星是南方人,黑黑的皮肤,典型的南方人。
我们十九个人住在一个小院里。我说的小院实际上就是把一
栋平房从中问砌了一道墙接到前边一栋平房的墙上,把我们住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杨显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