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拿今天的话来说很性感。但是她的眼睛她的脸显出冷冰冰的
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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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赤佬
这是堵完了缺口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我观察到的,我就坐在对
面的渠堤上。
这天还有一个小插曲,就在我们坐着休息的时候连长走过来
了,我怕连长说我们坐着不干活,喊了一声,干活!站起来!芮琴
却瞅了我一眼,大声说:
坐下!歇一歇再干!
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讥讽的神情,似乎对我在连长面前的
表现很不满意。她的举动和其他移民真是不一样,其他移民一见
领导就满脸堆笑,对我们支边青年也是巴结和客气得很。连长走
到跟前了,她看也没看连长一眼。
这天我对她的印象很好,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大约三十
岁。她还很有个性。但是这种印象弄得我对她的看法很矛盾,因
为我耳朵里听到的和以后进一步了解到的她不是个正经女人。她
于1958年移民来河西,1960年困难时期,出卖肉体换粮食吃。男
人们给她一个馒头,或者半斤粮票,她就在干活的麦田里或者地边
的水渠里躺下来,脱掉裤子。困难时期过去以后她还和别人搞不
正当的男女关系。有个和我一起来的支边青年说,有一天夜里浇
水,他从地里回来,看见姚子成偷偷摸摸进了她的房子。姚子成是
什么人?姚子成是解放前上海滩一家妓院的保镖,他现在的老婆
就是妓院老鸨赏给他的妓女。姚子成是城市贫民,实际是个毛主
席说的流氓无产者。解放后他在上海没有正当职业,1958年上海
“支援”大西北移民时积极报名,被街道派出所任命为那一列车移
民的大队长。来河西后在一个生产队当副队长。他鱼肉上海老
乡,困难时期糟踏了不少妇女。
芮琴是个很孤傲的人。在路上和人相遇,你要是不主动和她
打招呼,她就视而不见地和你错肩而过。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
大大的忧郁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你,脸上平静得无任何表情。她
走在路上目不斜视,直溜溜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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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
连队的青年们给她起个外号冷面桃花,真是恰如其分。
芮琴为什么是这么个冷冰冰的人呢,她怎么不结婚呢?她为
什么这样堕落呢?支边青年们都想解开这个谜。因为她太漂亮
啦,在连队太引人注目啦,人们为她惋惜。但是没有人说得清楚,
就是移民们也说不清楚。他们说从她来到河西的那天她就是冷冰
冰的,她不交朋友,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了解到她的过去。
1965年夏季,我跟着连队的拖拉机往场部送粮食。一天,我
们在仓库前等着粮食过磅入库,我喊着问仓库管理员还有多少时
间才能轮到五连。一辆小宛农场的卡车来我团拉粮——小宛农场
是个新建的农场,生产的粮食不能自给——在仓库门口停着,听见
我说话,卡车上跳下一个人来,问我是五连的人吗。我说是,他便
向我打听起一些人的情况。他说他在原来的五队当过几年书记,
在我们支边青年到来之前调到新建立的小宛农场去了。在粮仓附
近的一棵白杨树下,他对我讲了他所了解的芮琴。
芮琴原是上海一所中学的英文老师,1955年毕业于上海复日.
大学。当老师不久就遇上大鸣大放反右斗争。反右斗争中和她同
一教研室的一位老教师有右派言论,学校党支部组织教职工开批
判会批判帮助这位老教师。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党支部书记说,今
天的会开得不错,就是没有人发表不同意见。这时芮琴发言了,说
我认为老教师说的话没有什么错误,不该批判她。过了几天,党支
部书记宣布右派分子的名单,她和那位老教师都定为右派。芮琴
听到这个决定一下子晕了过去。大约过了一个多月,校长又找她
传达党支部决定:上海市要往大西北移民,党支部决定她去,只要
她服从党支部的决定,就可以摘掉右派分子帽子。她当时回答:我
认为我不该当右派,但是大西北寒冷,这帽子我还是戴着吧,可以
暖和一点儿。听说她去大西北,丈夫便和她离了婚,她带着不满周
岁的儿子毅然登上了西去的列车。她当时下了决心,这辈子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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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赤佬
回上海了。她恨透上海啦。
大西北岂只寒冷1 1960年的饥饿像狼一样扑了过来,粮食定
量降到了每天四两,移民大批死去和逃亡,没死没逃的就偷,或者
用衣物和家具换点胡萝卜苟延生命。女人用肉体换粮食吃——那
些能从仓库里拿出粮食来的干部,能偷出几个馒头来的炊事员、j|
把式用他们的职权和手中的馒头逼着女人们就范。有些人甚至以
搞上海来的洋太太洋小姐多寡为乐事。1964年搞社教运动时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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