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打蚊子的声音惊了一下。此后,每过几分钟拍打声就响一下,并
且她还听见了那人翻身的塞率声。
这样一来,她就不能人睡了。
她有点内疚,不好意思。感到歉意。那人把床让给了她,使自
己暴露在蚊子的攻击之下,她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后来,随着拍打
蚊子的声音不断传来,不绝于耳,她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那
人是穿着衬衫和长裤睡在地铺上的,但是这响声却是手掌击在赤
裸的肉体上才能发出的声音,是拍在大腿和胸脯、胳膊上的声音。
这说明他已经脱掉了衬衫和长裤。这是为什么呢?他是因为热才
脱了衣衫,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又是一声很响的拍击裸体的声
音,她的心便猛然醒悟了:这拍打声是夸张的,是故意给她听的
想到这里,她的身体也陡然燥热起来。
至于为什么身体就陡然发热,那天李静惠没有向我叙说。她
不好意思说,我也不好意思问,但是我能够理解:孔圣人说过,食
色,性也。我也是从青春年华过来的人,在年轻的时代对异性的渴
望、情欲的冲动多少次地折磨过我呀。她是个二十岁出头、身体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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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是谁
壮的姑娘,焉能没有情欲?何况,在一间漆黑的房子里,一个健壮
的男子就睡在她的身旁,不断地拍打裸体,引诱着她。
地窝子真热。在团部宣传队的宿舍里,晚上是要开窗户的。
这间地窝子没窗户,天窗镶着玻璃,没有流动的空气,没有风。她
盖不住被子了。她把被子掀到了一边。还是热,闷,她的身上出汗
了,手心出汗了,脚掌也出汗了。她脱去了军垦服,解开了衬衫的
纽扣。汗水还是不停地流出来,衬衫贴在了身上,她把衬衫也脱
了,就穿个背心。后来,她把皮带解开了,她觉得皮带勒紧的裤腰
湿透了。
还是热,床板和褥子着了火炙烤着她的身体。她想静下心来,
她知道心静自然凉,但是心怎么也静不下来,那个可恨的人每拍打
一下身体,她的心就怦怦跳个不停。她的口渴得很厉害,嗓子眼儿
也痒痒得难受,想咳嗽又不敢咳嗽。
她估计时间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了。她希望天快点亮起来,
但透过天窗看见的天空仍然像深井里的水一样暗幽幽的,看不见
黎明的曙光。她不断地翻身,痛苦不堪,身体一阵一阵发疟疾一样
地颤抖。
终于,她忍受不了啦,在蚊帐里坐起来,朝着黑暗中说:
“是蚊子咬得你睡不着吗?”
房子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听不见打蚊子的声音,也没有翻身
的塞率声。她望着地下,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要是实在咬得厉害,你就到蚊帐里来睡吧。”
那人还是不说话。
她躺下了。那人不说话说明他听见她的话了,正在思考,在犹
豫,是不是睡到蚊帐里来。也可能他胆小,不敢上床来。
她静静地躺着,等待着,她知道他没睡着。刚才他还翻身来
着。
大约过了五分钟,不,实际上也就半分钟,这时候的每一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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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
都像是一小时那么长久,她身体压着的蚊帐的一角索索地动了,蚊
帐被一只手撩开了,一个朦胧的人影摸上床来。
这时候她又突然地后悔起来,恐惧像潮水一样泛过身体,泛过
心脏,整个身体索索抖动起来。她急忙转过身去,把脸朝着墙壁,
身体也尽可能地贴到墙上。她又怕起那个人来了,怕他挨着她,怕
自己碰着他。
但是,要想躲开那个人是不可能的。床太窄了,她把身体挺得
直直的,那个人的胳膊还是碰到了她的后背;不知是故意,还是尢
意,那人的腿触到了她的腿。可能,那人也是尽可能地不触到她,
挺直了身体,但她感觉到那人离她很近,因为她的后背觉到了炙烤
的温度。
她希望她和那个人就这样互不侵犯地睡下去,到天亮,但是她
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因为过了两三分钟,一只很粗糙的手搭在了
她的肩膀上,把她烫了一下,她没有动弹,也没反抗。
后来的事,李静惠只用了两句话叙述出来:“又过了半分钟,那
只手就不老实了,它撩我的背心,摸我,拉我转过身去。我转过身
去了,但这时我突然喊了一声:‘我的前途!…
在她叫那人上床之前,她的灵魂就进行了长时问的痛苦的搏
斗。一方面是情欲的折磨,情欲需要宣泄和满足,她禁不住自己的
心想偷尝一次禁果,另一方面却又是理智进行阻挠——自己长期
以来洁身自好,今日一旦失足,就要一辈子背上不贞不洁的坏名
声,就再也没脸见人了。
后来,是情欲占了上风,她叫那人上床了,但是,当那人抚摸
她,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她的心灵仍然很矛盾,很痛苦。在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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