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方说杀人的枪械、或是打击文明的灾害,这些东西本身绝非“邪恶”。
难道构成枪枝的一个铁分子是邪恶的?
而吹倒树木的台风,追根究底也只是无害的风。
难道风本身会邪恶到根本不应该存在吗?
一切事物,恐怕都是在对人类造成伤害的瞬间,才会被称为“邪恶”。
枪、台风、野兽、国家,当然也包括——
人类。
那么怪物又如何呢?
打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赋予“吃人类”这个无法逃脱的天性,怪物从出生到死亡,大概都会一直被人类社会视为邪恶吧。
那——我呢?
“喀哒哒,喀哒喀哒。”
电车发出平稳的声音,在轨道上奔驰。这是非常普通的各站停车电车,现在时间有点晚了,没什么乘客。占了宽敞座位而坐的“贵御门御贵”一脸倦容地看着——坐在两旁把头靠在自己身上,沉睡的两名少女。
他们上完课后,猎捕了几只怪物,现在搭电车准备回家。
她们两个今天不知为何特别累,对“御贵”说:“御贵,当我的枕头!”、“我也要,我也要。”,还没得到他的同意,两人就发出鼻息睡着了。
蜜姬靠着“御贵”的肩膀,龙惠枕在他的膝上。
装美名的包包则置于蜜姬的裙子上,只有宛如尾巴一般的辫子从袋口露出。
车窗外一片漆黑,间隔一定距离会有街灯闪过。
缓慢的车速、不会感到不舒服的震动,以及两名少女的温暖气息,让“御贵”也困了起来。他醚起眼睛,望着正在操作手机,看起来像是刚下社团准备回家的国中生,以及一脸疲惫的社会人士。又将视线移向挂在电车内的广告,不过因为一下子就看腻了,便闭起眼睛。
“御贵”一边假寐,一边默思。
“御贵”不记得出生时的事。等他一回神,已经以蛇的姿态长大,不需要别人教便具备大部分知识,只有自己的使命——收集“苹果”,成为长生不老的人——这个本能理所当然地支配着内心。
他知道父亲、祖父,都背负与自己相同的命运,在尚未达成目的前便死去。那样实在太可怜了,于是几十年来他孤伶伶一个人,在世界上没有能够依赖的朋友或家人,像要抓住什么似地为了追求“苹果”而活。
有时还假扮人类,伤害敌人。
我是怪物,对人类社会而言,是邪恶的存在。
曾经觉得那样无所谓。即使不被人类认同,我可是伟大的蛇族末裔。
这个事实成为一种骄傲,保护着自己。
然而——半年前。
他遇到了她。阻挡在前方,妨碍自己取得苹果的少女——眼球掘子,完全瓦解了“御贵”的存在意义。
没有人会称赞你。
“御贵”记得,她的每一句话都刺痛自己的心。以往深信不疑的、设定在未来的目的、内心深处的本能,全被她击垮了。
我为什么要找苹果?
为什么希望永生?
我真的只是为了完成祖先梦想,顺着蛇的本能地活过来?
“御贵”睁开眼睛,静静看着龙惠。
“如果创造一切生物本能的是上帝,那我就只是上帝操纵的人偶?真火大——我可是蛇,是在原始时代背叛上帝,让它绝望的一族的末裔呢。”
他摸了摸喃喃说着梦话的龙惠。不知道她是作了恶梦,还是只是睡不好。
“管它什么本能、还是命运,尽量安排啊——上帝!我会再度背叛你。我是蛇,只有我绝不会照你的希望去做!对了,就去找出生存意义——然后,总有一天,我会得到永恒的生命给你看!”。
“御贵”看着虚空自言自语,然后叹气。
一直以来,都是孤单一人。
对这样的“御贵”而言,靠在自己身上的两名少女的体温,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的他人温暖,他觉得她们很惹人怜爱。
“御贵”发自内心,真挚地觉得现在这个时刻很开心。
可是,在同时。
他内心抱持着罪恶感。
因为让她们安心地把身体靠过来的这个“御贵”,并不是贵御门御贵。
而是把他吃掉,装扮成他的怪物。
这个事实让“御贵”心情一沉,脑海中无可奈何地胡乱猜疑起来。
这个觉得她们惹人怜爱的“御贵”,真的是“我”吗?
“你”的梦想是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到底是谁?那个将“御贵”的一切破坏殆尽的少女曾这么问。
“我——”
真的是发自内心,觉得龙惠很惹人怜爱。
只被大家期望以伟大的大哥的替代品身分活着,一再告诉自己“我就是我”,彷佛在笼中歌唱的小鸟般的少女——黑木龙惠。
她和只遵从过去祖先遗志,没有自我地活下来的“御贵”完全相反,“御贵”尊敬她、仰慕她。
刚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贵御门御贵肉体本身所拥有的,与龙惠相处的记忆,以及对龙惠的爱意造成的。然而现在,“御贵”以自己的身分觉得她很重要。
哭肿了眼,跑来自己房间的她。
让“御贵”打心底想要帮助她。
可是,这是我真正的心情吗?会下会又被操纵了?“御贵”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不了解自己的理由,也不知道目的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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