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掘边想边转过头,发现一名护士站在那里。
那是一名全身围绕着毛骨悚然气息的女性,穿着正规的护士制服和护士帽。只是不晓得她是不是感冒了,脸上罩着口罩。
她摇了摇绑成一束的长麻花辫,盈盈笑着。
“你好。”“喔,你好。”
阿掘随便打声招呼后,瞪着她看。不知为何,对方的气息很奇怪.或者应该说,完全感受不到气息,不像是活人。
阿掘摇摇头,露出像要试探对方般的表情说:“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在赶时间。”
“哎呀,呵呵,你说赶时间,要去哪里呢?真的有前进吗?难道不是漫无目的、毫无根据地陷入迷惘中?”
她用不可恩议的语调喃喃自语,然后若无其事地说:“人类就是这样丑陋地犹豫不决,才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我最讨厌那种丑陋了。喂,为什么你们不打算完美地活着呢?”
“什么意思?”
阿掘犀利地问。护士笑了,背着阿掘,越过肩膀回头笑道:“你知道吗?尽管医生尽了全力,你母亲伪原火乃的病情还是骤然恶化。这样下去会有危险吧。她的身体本来就与死亡为伍,从小就多次罹息重病.关在家里活到现在。”
那件事——
曾经听说过。有关火乃和树夫的相遇,火乃经常向学校请病假,而树夫到她家探病。可是,火乃说她那时是装病的说。
原来她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总是隐藏痛苦、掩饰疼痛地笑着吗?
“那家伙……”
火乃,到头来阿掘还是没办法把她当作母亲。
不过倒也不觉得讨厌。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绝非只有痛苦。阿掘回想起和树夫一起亢奋骚动不已的火乃;想起像小孩子般,大惊小怪地望着随便买来的万花筒的火乃。
“那样的她在遇见树夫后,决定和他一起活下去,并在贤木财团底下做事……这次接下了‘你的父母’这个工作。因为她身体虚弱无法生产,所以下定决心,至少要把你当成自己的小孩般疼爱——你知道这件事吗?你曾经有那么一次和她认真谈过吗?你难道不是丑陋地烦恼自己的事而关在房里,不去认真看待所有的事吗?”
令人毛骨悚然的护士“嗤嗤”地笑,朝远处走去。
“宁可不要那种眼球对吧?既然它什么也看不见的话。你为什么活着呢?你活着也只是让某人不幸而已。”
“你是——”
谁?什么人?你又知道我什么了?
阿掘思忖。立刻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然而却追不上她。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无法缩短两人之间的微妙差距。彷佛被看不见的墙壁挡住般,一个劲向前走的她,位于阿掘伸手所不及的位置,无法接近。
这是怎么回事,恐惧?难道我害怕更接近这个护士?
“从前有个愚蠢的女人,”护士没有回头,低声笑说:“她因为有洁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彻底杀菌杀菌,老是在意卫生——不让任何人进入房里.一个人在全白的房间,一边心想‘这里是完美的世界’一边因饥饿而死亡。真笨啊!可是,她觉得能死在那个完美的白色、完美的洁净、完美地被杀菌消毒的空间里,很幸福。”
那是在说谁?
“不使任何人不幸,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死去。比起像你这样丑陋迷惘地活着,她期望在漂亮的白色中死去——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杀原美名。”
女人在一间病房前停下,转头看向这里露出笑容。
“你因为无聊的烦恼把自己关在房里,却又愚昧地到外面乱晃,不断受创。这么丑陋的你,如果遇到那样的完美,赢得了吗?从各方面来说,你赢得过杀原美名吗?”
不知其真面目的白衣天使,边说边走进病房。阿掘谨慎地跟在她后面走,发现火乃躺在那个病房里睡觉。
她看起来非常憔悴。
明明没有分开那么久。火乃晕倒后,阿掘叫了救护车一起来医院,然后得知铃音死亡的事。离开火乃的时间才不到三个小时吧。
可是她却露出这副死人一般的面容。
阿掘站在沉睡的她旁边,脸上蒙上一层黯淡的阴影。
该如何向树夫解释呢?
单从外表看起来,火乃真的快死了。阿掘明白她的生命即将消失,因为明白而感到焦急。
她知道人类会死。因为是人类,总有一天会死亡,只是时间早晚的差别。
在自己周围.又有人要丧失性命。
她看到铃音的脸。——不要,阿掘心想。
“火乃。”
阿掘握起火乃垂在外面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好冰。到头来,连一次也没能用亲情之类的东西回报她。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她仍愿意爱我,而我竟然因为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只是害怕地拒绝她。
这就是结局。
“火乃——”
呼喊她的名字也得不到回答。这是当然的,因为自己选择这条路。
一味地逞强,只是因为害怕而拒绝了他们。
到最后什么都做不到,是自己选择逃避。
“火乃,我——”阿掘握着她的手,像在呻吟般地低语:“我对不起你,没能回报你的温柔。”
我好害怕。因为太害怕而疏远、伤害了你。
回想平凡无奇的每一天,和火乃及树夫一起渡过,只有一些琐事发生的日常生活,那却是阿掘遗忘在千年前的重要东西。因为他们的关系。阿掘懂得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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