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你呀,真是瞎子点灯盏白费那个神。晓得么?你一走,乡长就让人把我们厝里的事安排得好好的了。那几个村干部三天两头就会来打个转,娘一身的病,都让他们给关心跑了。”
秋桂一愣。
娘抹了抹目珠,接着说了下去:“秋桂呀,遇得上乡长这样子的好人,真真是我们厝里的福气,以后,你跟着他可得好好地做事,做人可得讲良心哟。”
秋桂心里一颤,两个目珠就湿了。她对娘说:“娘,刚刚是乡长送我转来的。见到你这样,我就完全放心了。我想马上跟乡长回乡里去上班。”
娘什么也没多说,只摆了摆手,就一个劲地催:“去吧!去吧!”
秋桂是抄小路在一个转弯角才截住乡长车子的。乡长刹住车,探出头来问:“秋桂,有事么?”
两个目珠湿湿的秋桂说:“我现在就跟你回乡政府去。”
乡长有点子意外:“你?……”
秋桂说:“是你自己说的,乡政府有一大堆的文件在等我打。”
说着,秋桂就拉开车门,硬挤了上来。
乡长没再劝,顺脚踩下了油门。车就飞一般冲走了。
车子里的音响正放着《好日子》的歌。让乡长想不到的是,坐在一边的秋桂居然跟着哼唱了起来。从车镜里瞅去,哼唱着歌的秋桂一面的喜气,两只目珠也在一闪一闪地放着光。
受宠若惊
晌午饭一吃完,主任就带秋桂上她的宿舍去了。
房间不大,只十多个平方。可瞅得出,里头已经是用心布置过了的,新床新被新窗帘,墙里还贴有几张山水画,让窝惯了破烂厝的秋桂欢喜得连心都差点子跳了出来。
主任说:“这里头的东西都是乡长出钱让我去帮你买的。不晓得你喜欢不喜欢?”
秋桂慌不递地说:“喜欢,喜欢。我都喜欢死了。主任,真是太多谢你了。”
主任说:“多谢就不要了。这样子吧,你先在这里头安顿一下。等上班的时候,我再来带你上打字室里去。”
话一说完,主任就转身走了,还顺手为秋桂带上了门。
秋桂左瞅瞅,右瞅瞅,当确定整个房间里真真切切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心里头的高兴了。她跟个三岁崽仔般在房间里连打了好几个转,然后翻转身扑倒在疲软的床上,把头埋进还散发着日头香气的被子里。直到过了好一大阵子,她才贪恋地把头从被窝里抽出,瞪圆一双目珠把整个房间的每个旮旯头又细细地再瞅了一遍。
“我有正式工作了,我有自己的房间了,我已经是乡政府的人了。”秋桂激动地把这话在心里头对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一身加过热般的血,飞快地在周身上下游动着,连心头穴也跟着烧烘烘了起来。
秋桂整个人都陶醉在幸福里。心头开莲花的她万万没想到,等下子,在见到她以后,有一个人会比她现在还高兴和激动十倍呢!
这个人就是野仔。
不过,那已经是在上班以后的事了。
当即时,野仔正关起门在自己的小黑屋里换衣裳。可只解开一个衣裳扣,就有人“呯呯呯”地来叩他门了。
除了来喊他做事,野仔这小黑屋是一年到头都没人来的。所以,一听见叩门声,野仔就慌急急地扑上去开门,嘴巴还在不停地应着:“来了,就来了。”
门外站着的是主任。就跟日头从西边出一般,主任这回不仅没拿“乌面汤”给野仔吃,反而很和善地对野仔交待了一句:“你跟我来一下。”
这让野仔有点受宠若惊。跟在主任屁股后的脚步也屁颠屁颠地踩得格外的有劲。
实际上,主任对野仔也不是一惯就凶的。新乡长上任前,野仔就受过主任的不少恩惠。比如乡里回回待客用的花生瓜子苹果梨,清理的时候,主任总会让野仔带一点吃剩的走。逢年过节,乡里发劳保福利补贴,主任也总是记得分给野仔一点“手头尾”。那时节主任对野仔骂归骂,心里头还是蛮可怜的。主要是上回野仔坏了主任的好事,才让主任把野仔恨成“一帖药”。不过,现在日子一长,主任的气也可能已经慢慢地有点子消了。
主任把野仔带到小黑屋对面的打字室门口,自己就转过身,一边把一把锁匙交给他,一边交待着:“从明日开始,这间打字室的打开水、搞卫生都归你负责。记住,里头的东西不能乱动,这把销匙更是甚人都不准乱借。”
没等野仔回话,里头就走出了一个妮仔来,野仔抬头一瞅,两个目珠马上发直了。
走出来的是秋桂。
秋桂没去注意激动得一身都在格格抖的野仔,只嘻嘻笑着对主任说:“主任,扫地打开水这点子小事我自己会做,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主任赶紧说:“没关系,他是勤杂工,在乡政府就是专门做这些事的。他的名字喊野仔,住在你打字室对面的那间房子,以后你有事尽管喊他来做。”
秋桂没再多说,她走到野仔的面前,大大方方地伸出一只手,眯眯笑地说:“来,野仔兄弟,你我熟悉一下,我喊秋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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