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到秋桂的那一下子起,野仔的整个人就跟定神一般,连魂魄都不晓得跑到哪一宵去了。秋桂伸手出来,木头佛样竖住的野仔居然老半天也没个反应。
瞅不下去的主任又凶了起来:“没魂啦?”
野仔这才醒过神来,可也只晓得望着秋桂伸出的手发傻。
主任的声音更大了:“鬼蒙目啦?人家秋桂妹子是要跟你握手呢!”
野仔吓得连想都没想就把手伸了出去,秋桂主动抓上野仔的手握住,还用了点小劲摇了几摇。
就跟突然间让电打了一下,野仔一身的骨头都酥麻了,一身的血也在往头顶心里冲。
秋桂说:“好了,从今以后,你我就相互认着,成朋友了。”
野仔迷迷糊糊地站着,傻傻地瞅着秋桂,嘴巴皮抖动着,却半句话也没说出口。
主任没好气地说:“竖住做佛啦?还不快点去灌一壶开水来?”
吓了一大跳的野仔这才从迷梦里醒转,慌急急地转身走开了。
等野仔提着开水再一回来到打字室的时候,主任已经走了。秋桂正勾着头,两个手在一个铁盘子上弹琴一样劈哩啪啦地忙着。听到脚步声,秋桂抬起头来向野仔笑笑,嘴巴也蜜蜜甜地说了一句:“多谢啦!开水就放桌子边好了。那边有凳,你自己坐吧。”
“不坐,不坐了。”气紧得话都说不清楚的野仔赶紧从里头逃了出来。
直到在自己小黑屋的床边木木地坐下,野仔整个人还象让人家灌多了“黄汤”的酒鬼,脑子一直处在晕晕眩眩当中。
他细细地想着秋桂和他握手时的味道:那手嫩嫩的,软软的,滑滑的,烧烧的,就跟在他身里接通了电线,让他整个人都麻得起抖……
他痴痴地想起秋桂抬起头来跟自己一笑,对自己说“多谢”的样子,秋桂的笑比八月十五的月光更好瞅,秋桂的话说得比人家唱的歌更好听,就跟“六月伏”让野仔吃到了一支冰糖棒冰,舒服得连整个心都要化了……
野仔把这些事想了一遍又一遍,想得一身的血都发起烧,想得整个身子都毛焦得坐不住,想得自己马上就想找件事来做。
直到这个时候,野仔才瞅见,自己的脏衣裳还没换!
自己是着脏衣裳去见秋桂的。自己是带着一身“烂汗臭”去见秋桂的。一想到在秋桂面前丢了丑,野仔连肚肠都差点子悔乌青了。
野仔三下五除二换下了衣裳,野仔边换衣裳边还在想:自己为何下午不一吃过午饭就换衣裳哟,主任为何不迟一下子再来找自己啊。
野仔换好衣裳的时候,天已经快乌了。晚里要做事的野仔慌急急地把脏衣裳用烂脸盆一当好,就赶紧捧到食堂边的水池里去洗。
野仔走路喜欢勾着头,勾头走路的野仔一直走到水池边才瞅见,他又撞到秋桂了。
正在水池里洗着衣裳的秋桂大概是刚刚洗完澡出来,头发稀湿地散开,一身都是香胰的味道。
野仔赶紧止住脚。心慌意乱的野仔不晓得自己现在该进还是该退。一失手,就让烂脸盆“乒”的一声落到地下了。
被吓了一大跳的秋桂赶紧转过头,当瞅见是野仔时,秋桂马上笑了笑,很亲热地问:“你也洗衣裳呀?”
野仔就跟个被人现场抓到的“偷鸡贼”,连脖颈根都涨红了。他鸡啄米样点着头,舌头短了一截般地小声应着:“是,是。”
秋桂挪了挪位子,对野仔说:“捧过来吧。”
野仔格格抖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衣裳,头皮发麻地走到洗衣池上。连水龙头都没开,野仔就用一双细木棍样的双手胡乱地揉起衣裳来了。
秋桂“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笑得野仔头脑“轰”的一下,心都不会跳了。
望着野仔冷汗满面的样子,秋桂赶紧止住笑,带着歉意地说:“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笑你的,你这样子洗什么衣裳哟。来,还是让我来帮你洗吧!”
“不!”野仔突然狼嘷一般大喊了一声,然后扑上去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衣裳。
秋桂奇怪地向野仔望去,瞅着野仔大滴大滴往下落的目珠水,秋桂心里清楚了。她想了一下,马上用更软爽的声气对野仔说道:“没关系的。你是晓不得,你这乡长送的衣裳还是我帮你选来的呢!”
说完,秋桂就凑上轻轻地去掰野仔的手了。
野仔的手慢慢地、慢慢地被秋桂掰开,野仔慢慢地、慢慢地直起身子,退到一边。野仔木佛样竖住,一双无神的目珠死死地瞪住秋桂细嫩的双手在自己的衣裳上放水,打香胰,轻轻地揉洗……
望着,望着,野仔的整个目珠都让目珠水糊住了,瞅不见了。目珠迷糊的野仔就跟是在做一场梦,一阵暖暖的东西把他整个心都塞满了,蒙得他连气都憋死了。
“哇!”的一声,野仔突然间大哭了起来……
乡长发火
秋桂帮野仔洗衣裳,野仔激动得当场大哭的事,就跟起了“老鼠瘟”,一下子就在乡里传漾了。
如果仅仅是野仔一个人的哭闹事,别人是连问都懒得多过问的,问题是这事沾到了秋桂,那可就没办法阻止住乡干部们来兴头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姚林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