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说:“北边跑来的老狐狸,你还不知道?”老林心里咯a一下,觉得小孟话里有话,待要再问,小孟已扬长而去。回到家里,越想越觉得小孟这是在骂自己,他说他负责政府办的工作,是明明在示威。说他包里有手枪,北边来的老狐狸,谁是从北边来的?你啊,你是南下的干部,他把你骂作一只老狐狸,而且还要毙了!你让这小狗崽子骂了!不禁头脑一蒙,感到血直冲向头顶。急忙找来降压灵吃。当天下午没有去上班,老伴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余锋虽然看不惯老林,但又希望他给赵离出点难题,所以他同老林的谈话注定不会有多少结果。但谈还是要谈的。那天打电话到人大问,才知道林主任血压有点高没上班,决定到他家里去。
老林额上敷着一条湿毛巾,穿一条半长不短的黑裤衩子在家躺着。天气这样热,老林家里却没有安装空调,一架老式电风扇咣咣当当地好像在敲打一面小锣,屋里也是以前那些老家具,陈设简陋,从中可以看出老林属于另一个时代的人,另一个时代的人还不退出历史舞台,不知是时代的悲剧还是个人悲剧。
余锋关心地说:“血压高多少?不行就住院去。”
老林的老伴说:“以前高的时候是180,150。他犟得很,一辈子不爱住院。还说是部队上养成的习惯。”
余锋感叹说:“老同志,枪林弹雨中出来的,不容易埃”老林捶着床沿儿,说:“他骂我啊,他个小狗日的骂我埃”余锋有些吃惊,问:“谁骂你?”“我咋这么糊涂,他骂我我都不知道,我还跟他聊天,我还想做他的思想工作,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咋这么笨我。
我枪林弹雨,让他个小狗日的骂了我!”
余锋说:“林主任,你不要生气,谁敢骂你,县委决不能饶他。”
老林睁开眼睛,挣扎坐起来说:“余书记,我不生气,我说过了不生气。这次人大例会,委员们都是出以公心,没有任何个人恩怨在里面。这个小狗日的,他怎么能骂我?我的工龄比他年龄还大。依我过去的脾气,我非一枪崩了他不可!”余锋还是不明白他说的是谁,听口气不会是赵离,难道是吴斯仁?更不像,吴斯仁是五十岁的人了。老叶也快五十了,那么一定是孟志和了。不好追问下去,劝道:“林主任,天热,血压高,别生气。我今天来,主要是看看你,也想谈谈工作,你身体不好,就不谈了。”
老林愤然道:“我还没那娇贵。你一来,我觉得好多了,血压也下去了,我这人,贱。”
余锋说:“我联系人大,这次人大表决的结果,与县委的意图有些差距,主要领导是不够满意的―――不不不,主要是对我不够满意,认为我没有向委员们传达好县委意图,造成了工作被动。”
老林哼了一声。
接着余锋开始含蓄地说起自己的苦衷。大意是工作环境不好,被人看作是从前刘书记线上的人,不仅得不到提升,而且处处受制于人。但他还是热爱新城人民的,尤其是林主任是老领导、老同志,工作经验丰富,他以前请教不够,今后应该多向他学习。老林投桃报李,也说起刘书记在经州的事,表示刘书记也很器重他,判断说假如刘书记不走,余锋再怎么的也该是正处级了。两人越谈越接近。有人说,友好的话题是治病的良药,现在应该加一句,还是安慰心灵的补药,因为老林听了余锋的话以后,觉得要比喝降压灵还受用得多,余锋没有病,也觉得遍体通泰。
余锋的药效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老林感觉很不错,到县委找到赵离,不说人事没有通过的事,只说小孟骂他,赵离说:“这怎么行?我安排老吴处理。不管怎么说,骂人是不对的。”
老林有些不依不饶地说:“他敢骂我!我要问问,是谁给他撑腰的?”赵离补充说:“尤其是骂林主任,更不允许,谁撑腰也不行。”
“我活了六十多岁,生下来就没爹娘,除了李司令,从来没人敢骂我,他个小狗日的!县委要处理他,我明天听赵书记的口信。”
赵离的态度很谦恭,证实了老林虎老威风在,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赵离当即打电话对吴斯仁说了孟志和骂老林的事,要他找孟志和了解一下,要是真的有这种事,说明这个同志素质有问题,还真的不能重用了。吴斯仁答应调查一下。等到赵离再问时,吴斯仁说:“老林随后找过我了,发了半天脾气。
我问过小孟,他承认说过包里装手枪的话,但他装的是给他儿子买的玩具手枪,打狐狸是说笑话,更不是说林主任的。他怎么会说林主任呢?他有几个胆!林主任我看是老糊涂了,啥都争个输赢,争啥不好?争挨骂。”
老林血压渐渐恢复正常。那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天气难得的凉爽,他身体里就有一股热流开始涌动。好长时间没跟老太婆亲热一下了,他虽然六十出头,但除了血压有些高,身体还强壮得很。他动手扯了一下老太婆的裤头,老太婆就温顺地过来了。老太婆比他大了五岁,从小包过脚,是真正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凡事从来不敢违拗他,他在这事上也是要来便来。
完事后,他浑身充满了舒畅,他很满意自己,觉得还很年轻。
睡梦中,他梦见自己只有四十岁,正在大礼堂里给上万人作报告。不,他只有二十八岁,他刚刚当上了人民公社社长。锣鼓喧天。红旗飘展。人民公社的食堂好大,一口锅可以煮得下一头猪。猪肉炖粉条子,再加大白菜。真香。一丝口水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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