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叫道:“赵书记,你挖苦我。”
赵离笑道:“好好,我不说了,陪我走一走好吗?你看这月色有多好。”
两人沿着柳河石堤漫步。天气晴好,一轮满月空中悬挂,给城四周的远山近树涂抹了一层朦胧月色,柳河的浅浅的水流摇曳着水银一样的波光,人在这样的月色中走着,平日里被忽视的思绪一点点地周身涌上来。张力仰脸望着深邃的夜空,忽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念道:“是谁不经我同意就用双手拉起满月的轻纱把大地盖紧冬的小夜曲在柳河的梦中轻轻弹响整个世界都蛰眠了而我的躯体却鼓噪着春天你别想哄我安睡赵离笑了笑,说:“到底是青年诗人,张口就来。”
张力叹道:“唉,过桥掉进河,一不小心成了诗(湿)人。
诗是梦幻里的东西,新闻才是现实。我沉在诗里太久了。”
赵离说:“我问你,你说鼓噪着春天,是不是你们文人说的思春啊?”张力轻轻捅了一下她,有些羞涩地说:“赵大姐,你胡说什么?我说的是我们的新城大地,不过是用了诗歌中的通感手法,你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
赵离头一次看到张力有这种羞涩的表情,看来月光真是一种具有魔力的怪物,她很喜欢张力的这种神情,问:“老周最近好吗?你看他来了很长时间,我也没去看看他。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一次。”
张力说:“算了吧,你要是去了,他非臊得钻床脚不可。
他的稿子快完工了,现在正在修改。”
“跟他说小说出版后给我送一本。”
“能不能成还是疑问呢。他最近的创作很苦,烦恼得很。”
张力叹了一口气,“真希望他赶紧写完,早一点儿滚蛋,我他妈的烦透了。”
赵离问:“是不是吵架了?”
张力说:“我越来越觉得同他没意思。这算什么呀?朋友不是朋友,情人不是情人。”
赵离调侃地说:“妾身未分明吗?”
张力说:“就是就是。我想了很长时间,以前的确是爱他的,尽管按照传统的观点看,那样做是不道德的。可是我不后悔。后来把他弄到这里藏起来写作,只是觉得这是一种义务,或者说是还一种宿债。等他完成了这部书稿,我的宿债也就了结了,我要像一个好女人那样生活。”
赵离说:“我们的张力要改变面貌了。”
张力说:“真的,大姐,你有没有像我这样的苦恼?”赵离长久地看着渐渐沉下去的夜色,说:“我很羡慕你,张力。你是一个真正的女人。那次山山就对我说过,你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张力愣了一下,弯腰笑了起来:“是嘛,你不要哄我,山山那小家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赵离说:“是真的。我常常想,一个女人,也许是不应该处在权力中心的,至少我不应该这样。我其实更适合做一个业务人员,做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女人。你看,我现在整天绷着一个脸,男人们见了我像见了一只母老虎,家庭、丈夫、儿子都顾不上了,还惹出许多的闲话。”
张力沉默道:“要是怕那些闲话,我们就别当女人了。现在的男人,不愿意让女人出人头地,实在不行,他们就编出你的桃色新闻来。”
赵离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听到我的什么传闻没有?”张力认真审视着赵离的脸,说:“你不要听人家胡说八道,新城,包括经州,整个的农民意识。李书记那人是多么正派的人,你更是一个圣女。”
赵离早就怀疑有人往这上面扯,今天一旦证实,心里仍然难以压抑不住愤怒,说:“卑鄙!卑鄙!”张力劝道:“没有人相信的,你何必跟这些人生气呢?没有意思。”
赵离低着头走着。两人走了很长时间,抬头一看,又走回了招待所。张力说:“你回去休息吧,天有点太冷了。”
赵离说:“不,我不想睡,好多年没有这样同人认真地散过步了,还是在大学时有过。不过那时正在‘文革’当中,有很多时间是在工厂和农村,散步也是小资情调。”
“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大学有意中人吗?”赵离说:“没有想过,也许有一个男同学,他同我要好。
可是我已经决心把自己交给老张了,矛盾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回到了老城,同老张结了婚。”
“那个同学你联系过没有?”
“没有。后来听说他读了研究生,出国了。”
张力说:“我猜想他肯定是个大高个儿,十分英俊,也许还戴着近视眼镜。”
赵离点点头,一点也不惊奇张力怎么能猜得这样准,仿佛就该是这样。过去的事情一点一点浮现出来,就像是在月光下的景物一样朦胧。
赵离感叹道:“我们这一代人受传统的束缚太多,背着太重的十字架。不过我不后悔。我想起我的母亲,她是一个非常美丽、非常聪明的女人,她嫁给我的父亲是不得已的事情,后来,她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一辈子没有得到过感情上的幸福。比起她来,我要幸福得多。老张对我很好。”
张力言不由衷地说:“张大哥是一个好人,你们是幸福的一对。”
“而且我还有一个好儿子。”赵离分明听出张力敷衍的语气,“在同时代人中,我有太多的机遇,我被推荐上了大学,又走上了领导岗位。有多少人经过艰苦努力才争取到的事情,我轻轻地就得到了。这都是党组织所给予的。我有什么理由像有的人恶意造谣的那样,做出不好的事情来呢。我惟有趴下身子拼命工作,才能对得起党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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