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是刘良主持的。
其次,茶室厨房的扩充部分,原是属于邻居法国人的产权。法国房东也和我们起了纠纷。我与他商谈几次之后,他们才算作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茶室房子也在这时候出了问题。房东是“中华职业教育社”,该社不顾锦江职工的职业和生活,写信来要收回房子,逼得厉害,经多次交涉,其负责人仍然态度强硬,架子十足。说什么抗战复员归来,要收回房屋做办公之用。
这封信口气很大,既搬弄民法条文,又口口声声以胜利者自居,说他们在房屋问题上有优先权。我迫不得已,请律师刘良回了他们一封信:“敌伪时期,你们并未停止工作,是伪政府管理下的文化团体,根本谈不上复员不复员。在战争时期,尽管茶室生意清淡,却从不欠租。目前房荒,顶费又大,迁移店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尚希原谅。”这封信去后,双方僵持了一个时期,后经罗叔章同志出面调解,我看在调解人的情面上,同意给房东一笔款子,和在同街上另租顶几间房子交换使用(共花钱多少,确数不记得了),并重订租契,为期十年。这样茶室才算免于迁移,职工才免于失业。可是,经整顿刚刚恢复元气的锦江,因此事,又一次受到经济上的打击,资本周转又欠裕如了。
茶室房东要收回房子的事发生当时,曾引起许多友人为我抱不平。我除政治上的敌人外,对任何人素不愿采取任何手段对待。何况这文化团体的一些负责人是进步人士。我虽然在困难中支出了一大笔款子,但却换得了十年租赁期,“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好以阿Q的精神而自慰。
经营锦江的漫长岁月中,在法律上的纠纷全靠刘良律师义务地热诚帮助,这是我应该深深感激不忘。至于罗叔章同志当时对于这件事的大力帮助、调解,我亦深为感谢!这些事情,皆为旧社会造成的历史。
三、交易所的滋味
由于上面二事,造成了地下印刷厂经费的困难。使我后来在经济上,不得已产生了妄想,投入上海大陆商场交易所(此处是总交易所的分所)的股票市场赌博,弄得输钱负债。事后我很懊悔。股票交易所本来就是大鱼吃小鱼,黑吃黑的地方,明知故犯。怎么能在这危险的地方来赌运气呢?真是胆大而糊涂到极点。只好以吃一堑长一智,自我安慰。
人们创办股票交易所的目的,本来是为了资本的流通,发展工商业。但不少投机人物,却利用股票行情的涨落,买进卖出,赚取中间的差额利润。在一般不知内幕的人们看来,这是个能使人在转手之间发财的地方,致使交易所每天都是人们涌进、涌出,人声鼎沸……。殊不知其中黑幕重重,布满了吃人的陷阱。一些达官巨贾利用他们的特殊社会地位,和掌握的金融、军、政内幕消息的人,勾结起来,弄虚作假,操纵行情。有时明抛股票,操纵价格下跌,使人们怕再跌盲目地快快抛售,大人物则暗中收购;不久,他们又使价格上涨,遂就捞进很多;有时又故意大肆买进,造成价格上涨!人们因看涨,又盲目地高价收入。殊不知,大人物是明收暗抛,不久价格又下跌了。于是许多人在一夜之间破产、跳楼、投江,造成种种人间惨剧!
四、锦江险遭金元券的吞没
抗战胜利后,在1946年下半年,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致使第二次国共合作破裂。在这次内战中,据说国民党政府的军费支出高达全部财政支出的百分之七十以上,赤字惊人。只好增发钞票度日。在1946年12月,“法币”发行额是三万八千亿元,比抗战胜利时膨胀了约八倍。“法币”如此滥发情况下,物价以大米为例:同年6月15日,上海大米批发价,每担一千一百万元,较1936年每担十元,上涨了一百一十万倍。到1948年5月,上涨了六十六倍。抗战八年,一般物价平均上涨一万倍。
物价上涨已如脱缰之马无法控制了。国民党政府经济已面临破产边缘。同时,共产党军队节节胜利,国民党政府眼见大势去矣,遂在迁往台湾的前夕,即在1948年8月19日,政府公布废除“法币”,言以有充分金银准备的“金元券”代之。于是“法币”信用破产,大家抢购实物。“法币”三百万元兑换“金元券”一元。赤金十两兑换“金元券”二千元。美金一元换“金元券”四元。政府还下令凡持有金、银、美钞而不拿去银行兑换“金元券”者,枪毙;店铺、厂家存货超过两个月者,轻者严惩,重者枪毙。
此外,还用种种恐吓手段,说什么他们有自动指金针仪器,金子藏在哪里,针就会指向哪里。当时,人人心惊胆战,上海社会立时被笼罩在恐怖气氛下,人民怨声载道,倾家荡产,惨遭祸害的不知多少人。
银行每天按照布告故意规定的六十个号码,有门路者则可由银行内部兑换。记得当时那张中央银行兑换金元券截止8月底为止的布告出来后,气氛更加紧张了。8月30日那天,地下党联系人田云樵同志来家告知,有些金子、美金(详数记不得了)要兑换很难挤兑,规定限期只有两天了。指示我设法兑换。我也着急,日期逼人。
我愁思之后,就去向“中国银行”内部说情,某经理(姓名忘了)说:“董先生,兑换银行每天只规定六十号码,今天我们的号数全换掉了。”说后,拿起电话向中央银行问后告诉我:“中央银行说今天没有号了。明天给你留个号,你早点来,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董竹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