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世纪_董竹君【完结】(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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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8年11月,何尔玉夫妇率子女孙与由他两位抚养成人的文兴哲的子女及其妻共二十几人,联名给我寄来一幅彩画及祝我九十生日的贺联。

  这对夫妇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的为人之道,令人感动不已!

  附记二:文兴哲

  有关文兴哲之事:他在沪与我分手后,留法留德学成,在德国和德国一女士结婚,婚后他先行回国。妻子带遗腹子去四川寻夫,始悉文兴哲已病故。文母嘱儿媳将孩子送给何尔玉养育,以免耽误青春前途。何尔工养育遗腹子成长。现在这位遗腹子在美国洛杉矾,是一位良医。

  文兴哲的情况如此。在这里我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当文兴哲去法国留学时,在他离沪前,文对我说:“我的朋友沈××(名字我忘了),南京人,想同行,出国手续已办妥,唯缺乏路资。”我听后当即助姓沈的一笔钱,他俩启程赴法了。次年夏,沈姓突然来信说:“在国外的留学生,回国后都是国家的人才、栋梁。你怎么不继续接济我呢?可见你是狼心狗肺的人。”我看完信后,哈哈大笑。刹那间,只能想到,人们常说:“人是猴子变的。”在猴子进化成为人的过程中,因猴子的品种,优劣不同,以致进化的速度各有快慢,品质各有差异。现世讲“优生学”是完全正确的。

  第十四章 决裂

  一、忍无可忍

  1929年(民国十八年)春,我们到达上海。丈夫和大侄女住在当时法租界西门路,我们也挤住在这里。因房子太小,不几天就迁居法租界吕班路(现名重庆路)大陆坊某号。当我们到达上海的第一天,一进门丈夫就很不高兴,问我带了一大帮人到上海做什么。初到的几天,他一句话不说,相反的凡事和大侄女国君俩鬼鬼祟祟地商量,大侄女总是从中怂恿挑拨。不几天清晨大侄女进房把三十元丢在五斗柜上板着脸说:“我和二伯要去杭州,留下这钱给你们开伙食。”侄女突反常态,居然敢以如此口气!我吃惊未言。丈夫从杭州回来后,我俩在家务问题的处理上有了分歧,大大地冲突起来了。首先,关于黄包车公司、织袜厂,他认为都可以赚钱的,不应该把它关门结束,把钱购置田地。又因临行前,六弟夏有文结婚没有钱,我送了一笔钱给他成家。丈夫说:“我们兄弟已经分家,不该再这样照顾他们。”并说我慷他人之慨,意思是说我用他的钱。另一件事是:重庆都督张培爵被袁世凯害死在监狱里。他在遗嘱中曾请我丈夫照顾他的子女们。后来他的三女张映书与丈夫前妻儿子夏述禹订了婚。在我离川去沪前,他的二女张钟惠,则经别人介绍和成都刘亚体的弟弟刘光美说亲。刘光美要求女方去上海读书,才能答应订婚。但张钟惠家每年给她的生活费、学费只三百元,不够去上海念书。我那时因为要去上海,没有多余的现金,欲助不能。后来和未婚媳妇张映书商量,请她把她的嫁妆费一千元先给张钟惠,补足去沪念书三年的学费,助成其婚事。待她自己结婚时,这笔嫁妆费由我来承担,张映书同意了。对于这件事丈夫也认为我乱花钱,做得不对。而且马上择日催夏述禹与张映书立刻举行婚礼。因为这么一来,张映书的嫁妆费一千元不能给张钟惠就有借口了。至于我想帮助文兴哲去法国留学事,他更是反对。且指责我不该让琼女与文兴哲订婚。我说这是口头上说说笑话,并无这事。他仍然生气。

  主要是恨我不该营救文兴哲。国琼女投考上海音乐专科学校,侄儿夏廼庚、大儿子夏述禹和未婚媳妇留在上海继续念完大学,他也都不同意。他的理由是:“读什么大学不大学,花费那么多的钱,读好书又有什么用?只要跟我三年就什么都学会了。”

  我一笑,耐心地向他解释,无奈他根本不听。我见他不仁不义,重钱不重情,如此自私,气愤填膺。我最恨自私的人。我叹口气,想事已至此,就着重四个女孩的前途吧。次日,我和他力争琼、琇、瑛、璋女儿必须大学毕业。国琼女爱好音乐,爱弹钢琴,老师评她非一般的聪明,为父母者,为何不培养她呢?他不理睬。我又再次劝他:“要看清国内形势,蒋介石背叛中山先生的遗志,掀起内战,帝国主义侵略日甚一日,民不聊生。再说你在政治上既不满意蒋介石那帮人,但是又想重返政治舞台,打进那帮人之中,我看你的路会越走越错了。还不如现在放下官派架子,老老实实做个社会人土,办些社会福利事业,对你反而有利。家中开销尽量紧缩,把钱好好用在子女教育上,每房人都得想法生产,不能再那样依靠你的声势坐吃闲饭。至于你疑心我对财产处理有问题,以及我有无从中私藏一部分,待六弟回信就可以证明。”

  附:夏有文的证明信

  二哥赐鉴,马电[注]敬悉,即复上一电,文词甚简,未尽所怀,兹将详细情形为吾哥陈之。弟今春到省时,二嫂与馍侄、国琼三人,则有去沪说。斯时也,二嫂之意不过护送漠侄(即夏述禹)与国琼到沪入学,兼之一省吾兄近况而已,六、七、九三女[注]仍留省教读。行之前二嫂则曰:省中无良善女学,六、七、九三女单留省中实不放心,故行时一并带去。省中诸事则交弟暂理。临行前一日,则将各产业契约交弟暂管,并交有现金两千五百元,待日后华兴东街之房售后交付新买之田价。

  而飞鹰公司则二嫂已转售李洁民,其价共二千三百元。二嫂行时,确仅带现洋一百元及三百元渝票一张(此票系李洁民买车后现金不足二千三百元数,故出此票在渝兑取之票也)。二嫂行前未闻有汇款兑沪。此次所买之田除二嫂已付定洋一千元外,除押千肆尚欠一万二千元之谱,此款二嫂已早有预定,不过命弟收付耳,因华兴街之房无人承买,故办当价留在外借一千元(每月一分三行息),方将田价交清。弟年轻识浅,如何之处,总希时赐教言,弟决照办,方不有负重托。有铭兄在粤日行困顿,因无款之故,婚姻未成,哥嫂不弃,如有教言,请交广州司后街宏信更缄三收。省上家人均安,惟娣常病,近仍服药中。酷暑将近,新秋又至,饮食起居尚希珍重。专此敬请暑安。弟文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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