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排场很大,内设中西大菜,鸦片烟、各种冷热饮料,烟酒等都是英、美、法进口货。还有买卖珠宝、押珠宝、玉器、股票、房产契、地契的部分。整个赌场备有几十辆汽车接送客人,其中还有带保险玻璃的装甲车似的汽车。有几十个带盒子炮、手枪的保缥,他们分布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还有很多漂亮的男女招待员,穿着讲究,这些人多数是大亨介绍进来的有名的姨太太、交际花、舞女、妓女,她们有的还带七八克拉大金刚钻戒指,根本看不出她们是女招待员。男的招待员也是西装笔挺,彬彬有礼。
来这里的赌客,多数是大亨,可谓当时社会的高官富豪。赌场守门人都熟悉他们的汽车牌子号码,因此,守门的由门洞上(这种洞眼只能看出,不能看进)一看汽车号码,知是某大亨立刻开门迎接。招待员叫一声“大亨”,引人专门招待特殊有权有势的人的精致房间。这房间不用说阔气,舒适。像这样的赌钱客人来时,设有食物随便吃外,还特别送上人参汤、燕窝汤等最贵重的食物,还有捶腿敲背的人。
总之,服侍周到舒适。吃还不算还可带走,哪怕是最贵重的食物,烟酒更不在话下,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当时,我玩了一阵轮盘赌,未输。据说凡第一次去的赌客不会让你输的,还会让你赢些。用这种诱饵引人入迷,使人们自然而然陷入骗局。我去的目的是想知道它的内幕是些什么。了解了大概情况后,我就不再去了。
轮盘赌共三十六门,设有单双,赢了一元庄家赔三十六元。做庄家的大有奥妙,灵活的手法还有吸铁石的装置(必要时用它来变骰子的数目),他要你赢你便赢,他要你输你便输,赌客常常一掷千金。总之,你人了鬼门关就不要怕寿命短促,倾家荡产。
此外,当时上海尚有“跑马”、“跑狗”、“回力球”等名目。“回力球”,我去赌过。另外,还有小骗赌,名“倒棺材”。置一小板桌、小毛巾、雕空的小木盒,两块梅花和人牌,由同伙人冒充赌客诱人上钩。我亲戚的朋友就上当过。总之,旧上海滩骗钱的大小赌博的名目很多。上海滩小流氓敲竹杠事很多,什么“拿开销”,每逢喜丧(俗称红白)两事,附近小流氓来讨酒钱,若不给便捣乱。锦江开幕时我也给过。“讲斤头”便是有人做了违法的事,小流氓知道了要去茶馆谈判讲钱,不付钱就剥你衣服或者挨顿毒打,一哄而散。还有“吃讲茶”,上海吃讲茶的风气颇盛,人们发生口角不能解决,就邀请流氓从中调解,如能和平了事,双方都奉敬这些调解的流氓。这事就在一张桌上谈判解决,即流氓是审判员,有时他们的力量比法庭还大。还有“桥头英雄”,这种乞丐活跃于苏州河南北两岸。常常由一个“爷叔”收罗一群小鬼,占住一个桥头作地盘,小鬼们不管乘车人是否愿意,便强行帮车夫将车推到桥顶,然后向乘客索取酬报(我也经历过)。小鬼们每天所得要向“爷叔”孝敬钱的。还有“黄牛党”其中分码头黄牛党、鱼行黄牛党、飞票黄牛党等名目。上海有一种乞丐,追在人身后索钱,絮絮不休,夏天则拿把破蒲扇跟在人后面煽风,名为“赶猪秽”,我每碰到时马上多给他些钱。还有一种“剥猪秽”,即黑夜里剥行人的衣服。还有“落地扒”,即在车站码头卷窃旅客行李箱笼。“跑细佬”,用小刀割衣行窃。“跑行风”,全凭空空妙手窃物。“跑底子”,偷窃船上货物。“快马党”,偷自行车者。“硬扒”,抢女人的皮包、首饰的行为。我曾被抢过。最厉害的叫“拆白党”,俗称“仙人跳”,仙人跳是拆白党中的一种,多为俊男靓女,勾引富室男或女,待其发生两性关系后,由同伙假装妻子或丈夫问人捉奸,敲诈金银,得后逃匿无踪。
写到这里顺便谈谈上海贩卖烟土的勾当和它的大概情况。这事是上海黑社会里的权势者和官府勾结进行的。上海是旧中国烟士的集散地,国内云南、贵州等地的烟土和印度烟土都由水路运到上海上岸,然后再运往各地。这一买卖通常是由杜月笙、黄金荣等青帮头目包销。烟土的入港、储存、分装等活动都受到官府的保护,牟取暴利后再共同分赃。除烟土外,还有红丸、白面等毒品毒害人民,不少人因此家破人亡。据说北洋军阀时期,直系军阀齐燮元垂涎皖系军阀卢永祥、何丰林控制的淞沪地区贩运鸦片的厚利,互争地盘,是1924年爆发江浙战争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场战争给上海以及江南最富庶的地区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成千上万的人民流离失所和死于战火之中。以上是解放前上海社会的形形色色的一角。
五、上海的鸦片烟馆
解放前上海设有大小鸦片烟馆,有上税公开的,有偷税私设的,地点在热闹区,三马路、四马路一带亦有家庭私开的。记得我曾和友人同去三马路一家参观过,店面是沿马路楼房,我们进门经过查问后,上二楼向左拐弯,见长形一大间纵横约有四十平方米,室内整洁,靠右边墙都是一组一组的,约有十组红木床。我们进入细看,见床脚有一个伸脚凳,烟具全是金银镶嵌,光亮夺目。我们走近一位正在吸烟的面黄饥瘦的年青男人,他见到我们很高兴地起身和我们打招呼。我们问他:“有无女人来此吸烟?”他说:“有的,有些很阔气的家庭妇女。你们来早了,下午、傍晚、夜间就满座了。男女老少都有,到时这房内便是烟雾沉沉了。”他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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