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平怕侯昌平骂鲁冰的娘,就是怕陷入人际关系的是非圈子。还好,菜很快就上来了,是女老板亲自带了个服务小姐上的。张仲平上次跟葛云来过一次以后,跟她算是认识了,后来又来了很多次。他有她的名片,每次来就怕没有包厢,所以总要先打个电话给她。她也是个很懂味的女人 ,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坐下来陪你聊几句,什么时候你是有事要谈,她在这儿不方便,因此决不会多呆半分钟。
女老板抿嘴一笑,走了。张仲平跟侯昌平又是斟酒又是劝菜的,很殷勤。侯昌平肯定是在鲁冰那里受了什么委曲,将手一挥一挥的:“我反正是就要退休的人了,我怕他个屁。”张仲平当然知道侯昌平不用怕鲁冰,但在这件事上他一开始找的就是侯昌平,在鲁冰那里几乎就没有做什么工作,他们两个人要真的为这件事闹起情绪来,受影响的就是3D公司。
张仲平决定先让侯昌平发发牢骚,让他先图个嘴巴痛快。只有等他平静了,大家才好有个商量。不能陪着侯昌平激动,否则,无异于火上浇油。
过了一会儿,张仲平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侯昌平:“如果鲁冰真的委托南区法院去执行会怎么样呢?”
侯昌平说:“事情明摆着,他鲁冰这是吃里扒外。委托南区法院执行,执行费就归南区法院收,咱们院里就收不到。可是鲁冰那小子会拍人马屁,他跟刘培炎的关系好,刘院长被他哄得团团转的。案子放下去了,委托拍卖的事也就不归咱们院里管了。早几天我跟司法技术室的彭主任碰到了,无意中扯到你,他对你的印像还不错。如果放到咱们院里做,我努努力,讲句不吹牛皮的话,委托书下给你张总,是分分钟钟的事。他鲁冰要往南区法院放,不明摆着要撇开我?那样,委托拍卖的事就会由南区法院说了算,南区法院说了算,还不是由他鲁冰说了算?像话吗?我的案子哩,我还没有退休呢。他鲁冰这样做也他妈的欺人太甚了,搞什么名堂?”
张仲平一边听,一边点头,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他光顾了做侯昌平的工作,怎么就没有想到也该到鲁冰那里去疏通呢?鲁冰是局长,他如果跟侯昌平意见一致,事情差不多就OK了,如果两个人意见不统一,鲁冰腾挪伸缩的余地就比侯昌平大。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太不应该了。但张仲平这会儿没有功夫自责,他本来是与侯昌平面对面坐着,这时将椅子往旁边一移,一步一步地靠近了侯昌平。
临阵调马换将乃兵家大忌,弃侯昌平投鲁冰只会把事情搞得复杂化,甚至可能会一塌糊涂,事到如今,他只能与侯昌平并肩做战了。张仲平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搂着了侯昌平的脖子,说:“侯哥,你这样子替小老弟操心,我很感激,也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是为了小老弟的事,你会这样跟鲁冰一般见识吗?早随他去了。”侯昌平说:“我看你小老弟不错。什么你的事我的事?这话再不要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张仲平说:“侯哥这话我喜欢听,谁叫咱们是兄弟呢?咱们这会儿发牢骚骂娘没用。得赶紧想办法,可不能让这件事给黄了。”侯昌平说:“我约你出来,就是这个意思。”
张仲平说:“这种情况叫委托执行,你们执行局以前这样干过没有?”侯昌平说:“一般都是哪里审哪里执行。咱们院从区里调案子上来执行倒是不少,像这种反向操作的情况,不多。”张仲平说:“那这一次呢?鲁冰找了个什么理由?”侯昌平说:“表面上的理由还是有的,说胜利大厦在南区的地盘上。可是,又不涉及到管辖权异议的问题,哪个规定了非放到南区法院去执行不可?”
张仲平说:“那好。既然鲁冰有了这个意思,咱们就预测一下可能出现的结果。如果你把案子硬是扣着,会怎么样呢?那就会僵在那儿。凭你侯哥的性格,凭鲁冰手上的权力,一定会弄得矛盾公开化。其实鲁冰还有一个不能拿到桌面上来的理由,他把案子往下面区里放,可以绕开市中院司法技术室。而这一点对于你们局里的同事来说,是会获得支持的。我知道一点情况,你们局里的那些同事,好像都不怎么买司法技术室的账。既然鲁冰跟刘院长关系不错,我想他可能也先打过了招呼,刘肯定是默认了的,最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跟鲁冰针尖对麦芒闹起来,只怕会吃亏。因为他把案子往区里调还有点理由,你压着案子不放就会显得意气用事。退一步来讲,咱们即使不至于落败,这件事也会弄得目标很大。到时候,市中院司法技术室插手是肯定的。事情不闹开,彭主任那儿还好办,事情一闹开,委托哪家拍卖公司来做,会变得众目睽睽。在这一回合,鲁冰要是处于劣势,对我们更不利,他会认为是咱们坏了他的好事。他要是搅事,还用得着他亲自出马吗?他一个局长当着,总会有几个鞍前马后的人。咱们就有点孤军奋战了,到时候,侯哥再怎么想帮小老弟的忙,可能也不好直接出面,你说我的分析有没有道理?”侯昌平说:“张总的意思,那就由着他鲁冰了?”
张仲平笑了笑,手上稍稍使劲,在侯昌平肩膀上压了压,又像征性地朝他靠拢了一点,说:“那么就看另外一种情况,如果放到南区法院去做,会怎么样呢?如果我猜得不错,鲁冰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因为他心目中早就有了别的拍卖公司,他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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