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扬喝了杯中酒,越发忿然地说:“他们不让发,我就投到省台省报上去发。我真想捅捅这个马蜂窝,出出这口恶气。”
谢婷婷说:“我赞成你这么做。我一想起我们采访时,那么多的群众义愤添鹰的表情,我们就仿佛成了他们的代言人,成了正义的化身。那一刻,我真的好激动,我觉得做一个真正的记者是多么的神圣。可是,倘若我的采访的稿子发不出去,群众听不到声音,看不到文字,他们该有多失望呀!况且,我觉得这物业中心不仅仅是一个工作态度和责任性的问题,这里面可能还隐藏着更大的问题。正因为如此,才激起了民愤,才影响了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形象。不揭开这个问题,心口难平。”
胡扬听完,也颇为激动地说:“你说得没错,就凭你对事物的这份敏锐的观察能力,就凭你的这份正义感,你很快就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但是,婷婷,你想过没有,违背上级的意图行事,仅有正义感和勇气还不够,还必须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承受随之而来的打击和报复,甚至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对此,我倒无所谓,我就怕连累了你,因为你毕竟年轻,毕竟……”
谢婷婷打断了他的话说:“毕竟还是个聘用工,是吧?你都不在乎,我一个聘用工还在乎什么?大不了不让干就不干了。”
胡扬说:“既然你这么坚决,我就拉你共同下水了,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后悔呀。”
谢婷婷说:“永不后悔。”
叶非说:“有这么严重吗?好象要去抛头颅酒热血似的。”
胡扬说:“不能光从好处想,也应该从坏处想一想嘛。”
叶非说:“所以说,你们这种有思想的人活得就累。”
《残局》唐达天
四
自从前任台长任可倒台之后,方笑伟一直觊觎着一把手的位子,现在都快一年了,还没有任命他,他实在有点着急。此刻,当他又额外的捞来了一万元的光阴之后,心里又盘算了起来,是不是用这些钱打点打点那个老家伙,给他施加点压力,让他再跑一跑,也许会有个结果。
方笑伟非常清楚,生命在于运动,提升在于活动。不跑不送,听天由命;光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对此,他并不是无动于衷,在他刚刚主持电台全面工作的时候就开始操作了。他凭着工作上的便利条件,首先和他的顶头上司,广电局的局长万春年拉近了关系。万春年虽然不是常委,但他毕竟是主管局的局长,也是副地级干部,广电系统提谁不提谁还得人家说了算。即使是上市委常委会讨论决定,还得让这些主管局的局长列席参加。如果能把这个人物搞定,他的事儿也就八九不离十了。万春年已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一般到了这个年龄段的人,要么就坚守晚节,将革命进行到底;要么就趁着手中有权,该捞的时候再捞一点,免得退休之后太清贫。万春年恰巧属于第二种人。当方笑伟找了个借口将二万元现款送到他的夫人手中之后,第二天就有了反馈。万局长把他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笑伟啊!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该说的话我一定会为你说,该帮的忙我一定全力以赴的帮。但是,你的礼物我可承受不起,晚上你到我家里来,还是拿回去吧。”
方笑伟一听就明白,万局长不是真心想退礼,如果真心退的话,绝不会用这种口气同他说话,也不可能让他到他家去取,他早就拿到办公室了。想到这里便说:“局长真是见外了,你的大小子今年要结婚,老二老三又在上大学,经济上肯定很紧张。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怎么好拒绝我呢?”
万春年乐呵呵地说:“笑伟啊,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电台的班子组建上,我会积极向组织推荐你的。至于我这个广电局长的话能有多大份量就很难说了。但是,必须有一个前提,你得把你的礼物收回去,收回去了,我才好理直气壮地推荐你嘛。”
方笑伟一听即明,打着哈哈说:“好,听局长的,我听局长的。”
方笑伟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姜还是老的辣。你给他刚下了套,他却把这个套轻而易举的就解开了。言下之意非常明了:我会积极向组织推荐,办成了固然好,办不成你也不要埋怨我,因为我的权力毕竟有限嘛。况且,我也拒绝向你收礼,你想收回你就收回,不收回也不能怪我嘛。
事后多日,方笑伟一旦琢磨起万春年的这些话,就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万春年的确是一个高人。政治上的高人,正如棋中的高人一样,别人能看到一两步,他却能看到四、五步。修炼到这一步,不得不令人钦佩。
方笑伟不可能把那两万元钱收回来的,他还没有傻到那一步。在后来的接触中,谁也不提那件事儿,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但是万春年对他的关心明显的亲切有加。无论在全局大大小小的会议上,还是在对外的领导圈子中,逮住机会,总要说起几句广播电台的好话。方笑伟自然清楚,说电台的好话就等于是在说他的好话。他还清楚,那都是两万元钞票的功力。
在方笑伟的政治生涯中,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与他有牵连。这个人物就是原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现任政协主席的关之兵。早在三年前,他由科级干部提升副处时,关市长只说了一句话,几乎没有费多少力,他就上来了。当然,这其中的复杂关系却微妙得近乎龌龊,令他难以启齿,也令他永远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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