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色情狂的投书,是在抱怨最近一部色情片拍女主角剃毛的戏,他说他虽然是色情狂,但并不是变态狂,他爱看的是色情片,不是变态的戏,他呼吁……”
他还没念完,就被我打断——
“喂喂喂,怎么你也要讲剃毛的事?!难道今天是世界所有毛的受难纪念日吗?!”
“嘎?你在讲什么?什么毛的受难纪念日啊?!”
“问你呀,你也要找德国猪脚的麻烦吗?!”我顿时觉得好孤单,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德国猪脚这一边。
它可千万别跟纳粹党有关系才好。
色情狂与德国猪脚
“这跟德国猪脚有什么关系嘛?!我只是觉得这个色情狂的逻辑好奇怪,才念给你听的呀。”
“有什么奇怪?!色情狂就不可以奇怪吗?”
“色情狂当然可以奇怪。”他耐心解释着:“可是剃毛跟变态有什么关系,我实在弄不明白。”
“哎呀,这还不简单,看得到的地方,就应该剃,这样就很常态;看不到的地方,就不应该剃,剃了,就很变态嘛。”我回答。
“噢……所以,刮胡子,就不变态?……刮腋毛,只要是因为会被看到,也不算变态?”
我满意的点点头。
“要被多少人看到,才能算很‘常态’,才能得到‘剃毛准许证’?”他问。
“啊?!多少人吗?!……呃……人越多越好吧?!……”
“那我问你:色情电影,有多少人看?”
“呃……有……几十万人吧……”
“那你的德国猪脚呢?你的德国猪脚,有几个人看?!”
“呃……只有我自己……”我变得很小声。
“哈!所以啦,你替德国猪脚剃毛,比起色情片的女主角来,要变态几十万倍嘛!哈哈哈……”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哼,说来说去,根本还是为了找德国猪脚的麻烦嘛!
真是很残酷的世界啊。
没办法才上厕所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有些厕所能够得到五颗星的评鉴,有些却只能得到两颗半……”
他翻着那份杂志对全国名厕所的评鉴报告,显出很感慨的样子——
“整个宇宙充满了竞争,即使身为厕所也无法避免,这就是人生。”
他做了这样的结论以后,定定的看着我,仿佛期望我立刻颁发一座终生成就奖给他的模样。
“……如果厕所能够得到五颗星的话,颁一座成就奖给这家伙,应该也无所谓的吧……”我把杂志从他手里拿过来,想想着阿摩尼亚味道的空气,召唤着众厕所的灵魂。
得到五颗星的,一座是蓝色的公厕,画满了跟真人一般大小的很多光屁股,还画了浅蓝的天空、深蓝的大海。尿池被画成破个小洞的样子,细细的海水从洞口灌进来。尿池的背后,画成一望无际的大海。
光屁股的画像,则各有各的任务,大致上的安排,是男的人像都负责守门,每个刚好堵住一扇女厕的门板,门把手呢、当然就刚好装在两腿间的重点部位。
女的则都被画在男生尿池的旁边,一个一个画成探头探脑的样子,很专注的望向来撒尿的男生。
这样的厕所能够得到五颗星,应该是因为公厕与生俱来的寂寞气氛,被冲淡了很多吧。
思考脱裤的原因
公用厕所,比私用厕所,寂寞。
因为公用厕所不是我们自己的地方,我们却必须在公用厕所里,孤独的面对自己。
我们坐在白白的马桶上,坐在白白的日光灯下,日光灯嗞嗞的声音,马桶水箱空空的声音,使得我们安静下来。
我们半裸着,既不能说是出于自愿的脱下了裤子,又不能说是被谁强迫着脱下了裤子。真是奇异的心境啊。
“我们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这类的问题,开始浮现在心底。
并不是进入裸体状态,就会想这些事情。比方说,上床时就不会,因为上床会很忙,不忙就睡着。
只有不穿衣服,又动弹不得的时刻,人会变得很哲学。十字架上的耶稣,马桶上的我们,都会变这样。
“……我们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公共厕所的墙上,出现了很多文章、宣言、广告、图画。
人躲在公厕里面嗑药、打针、写脏话、自己玩、钓玩伴、割手腕、等待偷窥的机会。
确实是寂寞的地方啊。
有的气味比尿还重
一整排的马桶,怎么样安排都很为难。
我念过的一家学校,里面的男生体育馆有一大排三十几个马桶座,虽然有隔间,可是全部没有门。把门板都拆掉,是为了防止在里面打针。如果你从前面走过去,可以看见马桶上的人,有的在清理指甲、有的在看书、有的随着耳机里的音乐又唱又晃、有的就呆呆望着前头、望着走过的你。
“这样……应该比较不寂寞了吧。”
人们,为了减轻孤独的气味,经常做出可笑的事情。
做爱的姿势很可笑,可是为了减轻孤独的气味,没有办法。坐在一排没有门板挡住的马桶上也很可笑,为了减轻孤独,没有办法。
上厕所,从头到尾,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
哪有“初夜”这回事?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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