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熟悉的人,你奶奶就告诉他们,我有馒头,想吃么?想吃,拿钱来。这在当时,
可不闹着玩的啊!一旦逮住,是要蹲大狱的啊。”
傍晚,奶奶挎着空空如也的小竹蓝,风尘仆仆地迈进家门,爷爷装腔作势地
讥讽道:“哎哟,老鳖犊子!你还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让管理所的给抓进去了呐!”
“哼,老头子,”奶奶没有理睬爷爷,她将小竹蓝放到木柜上,然后,兴奋
不已地跃上土炕,奶奶端坐在炕沿上,哗啦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乱纷纷的
散币:“顺利,顺利,今个,头一天开张,就这么顺利,真没想到哇,老头子,
这官家越不让干的事,钱赚得也就越是容易,你信不信,一个鸡蛋,能挣一分钱
呐,嘿嘿,”奶奶笑嘻嘻地数点着:“哎呀,真没少挣,在生产队干一个月,才
能挣几个工分啊,大孙子,”见我久久地盯她的面庞,奶奶放下手中的散币,自
豪地掏出一块小纸包,递到我的手上,我一摸,还微微发热,奶奶亲切展开小纸
包,露出一个香气喷喷的白面烧饼;“吃吧,大孙子,还热乎着,这是奶奶用卖
鸡蛋的钱,给你买的,明天,奶奶还卖鸡蛋去,挣了钱,还给你买火烧吃!”
“嘿嘿,”我贪婪地啃了一口热乎乎的烧饼,心里一个劲地发笑:奶奶,真
好玩,管烧饼,叫火烧!
“嗬嗬,”爷爷继续讥讽道:“老鳖犊子!看把你臭美的,都快美出鼻涕泡
来啦,今个,是什么日子,你知道么,今个,是星期天,官家休息,你可别得了
便宜还卖了乖,等明天,官家上班了,你再去试试看,够你对付的!”
“老头子,我不怕,什么风雨我没经历过,官家不就是抓我吗,不让我卖么,
我就跟他们玩藏猫猫、摸瞎子,打游击,嘿嘿,这总比当年闯封锁线,轻松多了!”
“奶奶,”我一边啃着烧饼,一边不解地问奶奶道:“奶奶,你闯过什么封
锁线啊?”
“哦,”奶奶接过二姑递过来的一块玉米锅贴,咬了一大口,又喝了一口白
菜汤,她一边咀嚼着,一边不无骄傲地讲述道:“那几年啊,国军和八路打开了
锅,咱们家门前这条大道上,成天过兵,不是国军,就是八路,两家就像拉大锯
似的,你来我往,我走你来。嘿嘿,这打来打去的,八路就把国军围在了辽阳城,
这下可好,城里的粮食刷地就紧张起来,那个贵啊,就不用提了,我们城外的农
民,看着这是挣钱的机会,便背着粮食偷偷地往城里溜,用粮食跟城里人换衣服
什么的。”
“哎呀,”我惊讶地望着奶奶:“奶奶,那要是让人家抓住,可怎么办啊?
不得枪毙啊?”
“嘿嘿,没事,那个时候,双方管得都不太严,两方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
眼,看见偷运粮食的人,喊几声,放几枪,就拉倒了。奶奶一个女人家,跟着那
帮大老爷们,一次又一次地闯封锁线,大老爷们能背一百斤,我也能背一百斤,
一斤也不比他们少背。”
“奶奶真有劲!”
“唉,也不行啦,自从那阵子背粮之后,奶奶可累坏了,落下一个腰痛的毛
病,现在,稍微干点吃劲的活,腰就痛。有一次,奶奶背完粮,拎着换来的衣服
往回返,走到半路的时候,前边便噼哩叭啦地响起了枪,然后,轰轰轰地,大炮
又响了起来,我们可吓坏了,全都扒在路基下,谁也不敢伸脑袋。”
“奶奶,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停止了咀嚼,怔怔地望着奶奶,奶奶顿了顿
:“也不知道枪声响了有多久,当天完全黑下来以后,枪声和炮声才渐渐地小了
一些,我们这帮人,又困、又饿、又乏,可是,谁也不敢动一动,我一想,总这
么扒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哇,我就站起来,沿着公路往前走,别的大老爷们一看,
便一个接一个地跟了出来,我们走出几里路,突然发现前面有许多人影在晃动,
我们走近一看,是八路,正在收拾地上的枪枝,抬伤号,埋死人。越往前走,死
人、伤号越多,那个惨啊,被打碎脑壳的,被击穿心脏的,最炸掉胳臂、腿的,
还有的人,连脑袋都没有啦,唉,吓得我们都不敢细看啊。”
“奶奶,谁和谁打啊!”
“嗨,还能有谁啊,国军和八路呗,唉,都是中国人,这是何必呐,唉,死
的、伤的都是年纪轻轻的、驴呱呱的漂亮小伙啊,真可惜啊,谁家的孩子,谁不
痛心啊,唉——,”
“妈——,”老姑插言补充道:“那场仗确实打死了好多、好多的人,现在,
就在那个地方,建了一个烈士陵园,清明的时候,老师还领着我们到那里扫过墓
呐,老师也给我们讲过这件事,……”
“好喽,好喽,”爷爷摆了摆手:“老鳖犊子!就别提你那些光荣历史了,
时间不早了,都睡觉吧!”
为了嫌点可怜的散币,给我买回可口的食品,年迈的奶奶不顾爷爷的劝阻,
52书库推荐浏览: 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