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辽河_老张【完结】(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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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已经被人搬移到一辆雇佣来的手扶拖拉机上,雇佣者不停地催促着:“三

  嫂,快点,再晚了,就进不了城啦,我的车,手续不全啊!”

  “好啦,好啦,”新三婶一边数点着钞票一边答道:“这就来,这就来!”

  “小力,”我与新三婶并肩坐在塞满猪内脏,脏兮兮,发散着滚滚血腥气味

  的手扶拖拉机上,身体剧烈地颠波着,摇摇晃晃地驶出小镇。

  “小力,”新三婶拽了我一把:“你看,”我顺着新三婶的手指望去,浓浓

  的晨雾之中,若隐若现着一栋崭新的民宅:“哦,三婶,这是谁家新盖的房子

  啊,蛮不错的啊!”

  “唉,”新三婶苦涩地咧了咧嘴:“就是那个被你三叔打折腿的家伙,用你

  三叔的赔偿金盖的,小力啊,三婶每天从这里路过,一看到这栋房子,心里就咯

  噔一下,唉,……”

  “他妈的,”第二天深夜,爸爸尤如魔鬼般地出现在奶奶家昏暗的屋子里,

  一把拽住昏头胀脑地蜷缩在被窝里面的我:“小兔崽子,你是不想好了,快点起

  来,跟我回家!”

  尽管奶奶絮絮叨叨地劝阻着,爸爸还是像麻脸押解三叔似地将我押回家去。

  可是,刚刚把我送回家,不出十天,只要能够搞到一点钞票,我便意无反顾地蹬

  上火车,回到故乡找老姑和新三婶纵情交欢去!

  “唉,”无奈之下,妈妈作出一项重大决定:“儿子,你这么左一趟又一趟

  地往奶奶家跑,妈妈的脸让你都给丢尽了,你的学业也荒废了,再这样下去,你

  还能有什么前途啊,妈妈对你可是毫无办法了,只好送你当兵去了,到了部队,

  你可不能像在家里这么随便,想跑就跑啊!”

  没过多久,我便戴着大红花,穿着臃肿的、极不得体的绿军装,在乱纷纷的

  锣鼓声中,与众多均年长我数岁的青年们,蹬上一节车厢,妈妈站在车窗下,喋

  喋不休地千叮咛、万嘱咐着:“大儿子,到了部队,要好好地干,别总给妈妈惹

  祸,……,记住,到了部队,就给妈妈写信,……,晚上,盖好被子,别乱踢乱

  踹的,免得着凉,力啊,……”

  火车嘶哑地长鸣一声,缓缓地启动了,妈妈立刻踮起脚尖,吃力地握住我的

  手,一串泪水夺眶而出:“儿子,再——见!”

  “妈妈,再——见!”

  我也止不住地涌淌出数滴辛酸的泪水,伸着脑袋,热切地望着月台上的妈

  妈,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下,我懊丧地缩回脑袋,一屁股瘫坐在凉丝丝的椅子上。

  火车哼哼叽叽地狂奔了将近十个小时,令我费解地停靠在一处名不见经传的

  小站台旁,领兵的小头目一声令下,我们懒懒散散地溜下火车,六神无主地站立

  在寒风呼啸的月台上:“一、二,”

  “……”

  “单号原地待命,双号的,跟我走!”

  双号的我,漫无目标的尾随在一个面色冷淡,搞不清什么职衔的军官身后,

  走出月台,按照顺序,爬上一辆军用卡车,我坐在卡车的最外端。

  军用卡车驶出小车站,嘎吱一声,车头一转,拐进一条坑坑洼洼的乡间公

  路,路边的柳树,被强劲的寒风吹刮得极不满意地低垂下干枯的枝头,挑衅般地

  刮划着军用卡车的蓬棚,发出阵阵让我心烦意乱的杂叫声。

  “哎,”身旁有人悄声嘀咕道:“河,河,那是什么河啊!”

  “辽河,”我连想也没想便顺说嚷嚷起来,同时,呼地站起身来,抓着栏

  杆,极目眺望着:“辽河,辽河,啊,辽河,故乡的河,我,你不肖的儿子,又

  回到了你的怀抱里,啊,辽河,我的母亲河!”

  ……

  (六十)

  我被分配到辽河畔的一处军用机场,我将来的任务,就是驾驶着牵引车,把

  训练用的战机,从机库里牵引到机场的跑道上。而现在,我必须在教官严厉的,

  严厉得近乎苛刻的训斥之下,好好实实地学习驾驶技术。

  每天夜晚,结束了一天枯乏的、千篇一律、机械的训练,我困顿不堪地趴在

  被窝里,望着窗外的寒月,听着剌耳的冷风,我心潮澎湃,感慨万千:老姑,三

  婶,妈妈,都木老师,我默默地呼唤着这些人的名字,脑海中努力地回想着她们

  的音容笑貌。

  我尤其想给老姑写封信,可是,却不知道奶奶家的确切通信地址,我更担心

  信件会不慎落入他人之手,一旦让那些因闲极无聊而以窥视他人隐私为最大乐趣

  的人们发现我和老姑的事情,我敢拿脑袋打赌,不出一日,消息便会不胫而走,

  比电波还要迅速地传遍小镇的各个角落,甚至连躲在幽深的洞穴里,不管不闻人

  间怪事的老鼠们,也会或多或少地听到一些经过人们恶意修饰、添枝加调的风言

  风语。

  一个初冬的早晨,我被告之,有亲属来看望我,听到这个消息,我尤如牢狱

  里的在押犯,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来了望眼欲穿的亲人,我乐得一蹦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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