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人嘻嘻哈哈地东拉西扯着,身后传来三裤子的嚷嚷声。我转过身去,只见三裤
子皱着眉头,双手拽着裤管,那双铮亮的高档皮鞋,小心奕奕在地泥屎坑里周旋
着:“我说哥们啊,你可真行啊,什么事情都想照楞照楞,怎么,又想玩玩大老
牛啊,我的天啊,这里简直臭死了,这哪是人呆的地方啊!小力,快跟我走!”
“啥事啊?”我大大咧咧地问道,以为他还要找我商量合作开发生产队大院
子的事情。
三裤子站在一汪脏水旁,再也不肯挪动一步:“哥们,快跟我走吧,三叔新
楼上梁,今天是正日子,酒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快跟我走吧,唉,听说你一回来
就跟铁蛋子去了内蒙,这几天啊,三叔急得是又气又骂,没处发火,就冲我来,
唉,你说,我,是何苦呐!快,跟我走!”
听到三裤子的唠叨,我迈过脏水坑,跟在三裤子的身后,艰难地趟出泥沼,
一屁股坐进三裤子的汽车里,三裤子转动着方向盘:“唉,找到你了,这,还不
算完,三叔有令,还得把大表哥,一起接去!”
“哦,”我嘟哝着:“今天是星期一,这个时候,大表哥正上班呐!”
“上班也不行,”三裤子嘀咕道:“三叔办事,他岂有不去之理,”说着,
汽车一拐,直奔小镇的政府所在地,可是,当汽车转向直通镇政府办公楼的街路
上时,前面不远处,莫名其妙地聚拢着黑压压的一群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出了什么事啊?怎么,连附近
的房顶上,树上,也是人,咋的啦,镇政府出什么事喽!”
“呵呵,”望着乱纷纷的、七嘴八舌、指手划脚的人群,三裤子仰面大笑起
来:“呵呵,小力,如果我没猜,一定是,一定是两溜溜棒,又到镇政府门前,
开锣喽,啊,不,对不起!”三裤子突然止住了话语,略表歉意道:“对不起,
哥们,我不是故意的,两溜溜棒哪是我叫的啊,小力,是这么回事,你大舅,呵
呵。”
“我大舅,他怎么了?”
“他,呵呵,小力,你大舅,可了不起啊,那可绝对是咱们镇的棍棒啊!”
“他,”想起大舅破衣烂衫的穿戴,其貌不扬的尊容,穷困潦倒的窘境,这
样一个人,怎么能成为称霸一方的棍棒呐?
“我大舅,是棍棒,三裤子,你,能不能不开玩笑啊!”
“嗨,”三裤子将汽车停在人群外,掏出一根香烟,又递给我一根:“哥
们,我跟你开这个玩笑干啥啊,在咱们镇上,你大舅,可抖去了,谁也惹不起他
啊!就连你大表哥,那厉害不,脚一跺,整个镇子都乱颤啊。可是,可是,呵
呵,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大舅啊,专门就能收拾你大表哥,呵呵!”
“啥——,这?”听到三裤子简略的讲述,望着他那诡秘的笑容,我又转向
车窗外,瞅着黑压压的人群,我茫然地吱唔着:“这,这,这,”
……
(一百四十六)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从黑压压,密不透风的人墙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急促的、令人心烦意
乱的铜锣声,随即,我便隐约听到大舅那再熟悉不过的、粗重的、略带些沙哑的
嗓音。
“广大社员同志们,广大社员同志们,大家都来看看吧,这就是××党的干
部,这就是所谓的人民公仆。有这些人在,我们的国家还能好?老百姓还能过上
好日子?人民公社,搞散了,咱们社员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
的家底,都他妈的给折腾光了,拖拉机报废了,牛,也杀光了,公社办的厂子、
企业,全他妈的破产了,厂房,都他妈的让公社干部用最低的价钱,买去了,他
妈的,这叫买么,这是变相的偷,名正言顺的抢,公社的土地,也他妈的快卖光
了,以后,咱们可怎么活啊?”
人群燥动起来,叽叽咋咋地议论不停,压没了大舅的话音,大舅又狂敲起来
铜锣来。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大舅突然改换了话题:“肃静,肃静,大家
看看吧,咱们这些人民的公仆,都他妈的是什么德性吧,啊,让我给大家伙,念
叨念叨,啊,昨天,咱们的镇长清天大老爷,坐着高级轿车,他泡马子,真的,
让我他妈的给撞上了,这小子那个骚腥啊,在外面胡搞还嫌不解馋,在家里,吃
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总他妈的想着,想着,把小姨也弄到手,一有机会,
就他妈的戏弄小姨子,摸小姨子咂,小姨子不让摸,他就火了,一口,把小姨子
的咂咂,给咬掉了!”
“呜——哇,”
“啊——哈,”
哄——,人群登时沸腾起来,好事的人们,一边尤如苍蝇般地嗡嗡乱叫着,
一边不顾一切地向前蜂涌着,一时间,镇政府的大门前,简直乱成了一锅粥,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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