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干之后,用于烧水、煮饭、取暖,平日里,奶奶用柴禾很是节简,每顿饭烧掉
多少玉米根茎,都要仔细地盘算一番,而今天,我敢打赌,妈妈洗涤一件衣服便
能轻而一举地耗费掉奶奶一家人,一天所需的柴禾。
放在铁锅上面的水盆终于冒出滚滚热气,妈妈心满意足地将其舀空,然后,
又续上凉水,于是,奶奶必须继续往灶膛里没完没了填柴禾。
“啪啦!”
妈妈再次舀空洗脸盆里的热水之后,又续满凉水,然后,顺手将自己的脏内
裤扔进刚刚水盆里:“妈——,”我第一次听到妈妈这样称呼奶奶:“这回,得
多加柴禾,一定要把水烧得滚开滚开的,这样,才能消毒、杀菌!”
“唉,”奶奶愁苦着脸,叹息起来:“我活了这么大年纪,真没见过这样的
事,在煮饭的锅里,煮裤衩子,唉,……”
夜晚,妈妈突然想要大便,她推开房门,立刻被刺骨的冷风,吹回到屋子里,
她气鼓鼓地推搡着爸爸:“这,这,这么冷的天,我可怎么上厕所啊!”
“那,你说怎么办啊?”爸爸反问道。
“哼,”听到爸爸的话,妈妈没有言语,她转过身去,再走出屋子,来到厨
间,我听到哗啦一声,过了片刻,妈妈终于满意地走回屋子里,喘着均匀的、幸
福的气息,她再次推了推爸爸:“去,把便盆倒掉!”
“啊!”听到妈妈的话,爸爸惊讶地望着妈妈:“怎么,你在厨房里大便?”
“哼,”妈妈不以为然地爬进被窝:“不在厨房,又能在哪,去外面,能把
屁股冻僵喽!”
“唉,你啊,你啊!”爸爸愁眉苦脸地叹息起来:“你可丢尽人喽!”
……
21
爸爸携妻带女,大摇大摆地回归故里,我却没有把他装在心上,更是丝毫也
不放在眼里的,然而,奶奶一家人,则是兴奋异常,原本平静的生活,尤如院子
里的干柴垛,被爸爸这棵小火柴稍一触碰,呼哗一下,便熊熊地燃烧起来。一看
到爸爸,爷爷灰土般的枯黄脸,立刻现出了可贵的笑容;奶奶满含沧桑的面颊,
绽开了幸福的喜悦之色;两个伟大的历史学家叔叔,完全放弃了无休无止的、毫
无意义的争执,恭恭敬敬地哥长哥短着;而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老姑,身前身后的
围着爸爸团团乱转,像女儿般地跟爸爸撒着娇,让我很是厌恶,可是,却不妒忌,
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爸爸;只有老叔,永远都是让人捉摸不透地沉默着。这还不
算,更让我费解的是,每天,都有许许多多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更谈不上认识
的人,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热情扬溢地看望我的爸爸和妈妈。还有我如何努力
也搞不清楚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三亲六故们,都争先恐后地,但却是非常真诚地
邀请爸爸和妈妈前去赴宴。唉,请爸爸赴宴喝酒的人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大家不
得不排号等待。
“啊——,”看到爸爸和妈妈今天吃东家,明天喝西家,早晨刚刚吃完,一
边腆着可笑的圆肚子,一边皱着眉头嘀咕着,过一会应该去谁家进午餐。听到爸
爸终日嚷嚷着消化不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二姑结婚以后,二姑父哥们叁个
便彻底地分了家,至于孤寡的老爹,按照当地的习俗,由叁个兄弟轮班伺候,每
家四个月,一年恰好轮满三家,并且美其名曰:“吃联盟会!”,想到此,我深
有感触地嘀咕道:“啊,爸爸,今天,你该到谁家去吃联盟会呐?”
“哈哈,”奶奶闻言,笑得前仰后合:“这小子,这小子,他是咋想出来的
呐,你爸爸天天有人请,这,跟吃聪盟会有什么刮割啊!”
“嘿嘿,”病重的爷爷爱怜地笑道:“嘿嘿,别看我大孙子岁数小,想法却
很多,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发表一番感想!你们说,我能不喜欢我大孙子吗?”
爸爸每次赴宴,妈妈都要携我同往,每一次赴宴,都是一次不同寻常的经历,
或是快乐的、或是滑稽的、或是尴尬的,但无论是怎样的经历,印象都是深刻的,
只有这一点,是完全相同的。
“哥,”屋子里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我正思忖着,过一会,爸爸应该去谁
家赴宴,又将会有怎样的经历,二姑悄然走了进来:“哥,今天中午,到我家吃
饭去吧,我都预备好了!”
“可是,”爸爸为难地说道:“今天,原定是去你嫂子家,看望我的老岳父
啊,听说,他得病了,瘫痪了!”
“哥,”二姑面露哭相:“哥,我知道,你坚决反对我的婚事,如果你不愿
意赏脸,俺就不难为你啦!”
“嗨,”爸爸一听,立刻改变了主意:“芳子,咋能这样说话呐,走,走,
哥哥现在就跟你去,走,到你家,喝酒去,”
“哎,”二姑顿时喜形于色,一把拉起我的手:“走,大侄,到二姑家吃饭
去,菊子,”二姑冲着老姑点点头:“菊子,一起走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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