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一笑,说:“国民党大员也有他们真情毕露的一面啊!孔夫子活着,都要好色胜过好
德呢,何况李焕!”有趣的是,李焕家浴室窗外正对着的,就是卢修一家的后窗。有一次,
可爱的女人李庆安笑着告诉我:“卢修一可能偷看我爸爸洗澡。”过了几天,我碰到卢修
一,笑问可有此事,不料他郑重其事否认,并指责李焕洗澡时窗户不关好云云,我看他那样
认真,为之大笑。后来我讲这一趣事给李庆华听,庆华说:“有一个笑话说:一对夫妻,太
太很丑,一次搬了新家,新家浴室窗帘还没装好,太太不肯洗澡,怕别人偷看她。丈夫说:
你长得那副样子,谁要偷看你!放心好了。”我问:
“你这笑话是挖苦你爸爸?”庆华笑着否认,说:“我怎敢挖苦他?我只是说个笑
话。”一九九八年蒋经国死了十年,李焕出书大表追念,马屁尽出,我大为不满,在“李敖
笑做江湖”电视节目中一连骂了他好多天。朋友奇怪,说李庆安帮你儿子入学,你欠她情;
李庆华又是你的好朋友,你骂起人家老子来,竟一点都不口软。我说这就是李敖啊!别只看
我骂李焕吧,我也为他洗过冤,当尤清捏造历史,说他在满洲国做过办报的汉好时,我就公
开指出这是造谣,我是讲求真相的人,即使对敌人,我们也不可造谣啊。
在文星时,国民党大员我还领教过蒋梦麟,他是爸爸在北京大学时的代校长,在台湾主
持农复会,他为了写“西潮”以外自传的事,约我到农复会,谈了许久。他本想找我帮忙,
可是他一直不谈报酬,也许他的意思是先帮了再议,可是我的经济情况不允许我做完了再拿
钱,所以此事不了了之了。国民党大员还有王德溥,他通过郭鑫生,与我吃了一顿饭。他自
道做内政部长时反对“户警合一”事,甚令人感佩。
我讲话亦颇直杆,颇攻击和他有关的“中医”、“奉命不上诉”及“出版法”等事。他
含糊过去,转说他颇为东北出我这种人才而爱惜云。此公在大陆时亦杀手也,毛泽东的大弟
毛泽民,化名周彬,在新疆给盛世才做民政厅长。盛世才后来自己不干共产党了,下毛泽民
于狱。在倒向国民党时,国民党派王德傅查案,盛世才秘不交出,显然预留余地,以为反复
无常的筹码。后来王德溥坚持由他亲审,毛泽民遂难逃一死,在一九四三年九月,被盛世才
枪决。据王德傅《政海游踪》一书中回忆,当时他“就前楼五开问大厅上,布置成极为庄严
神圣的大法庭:全庭一色雪白,残酷刑具罗列满庭,武装战士列队助威。……首先传呼久患
喘病的毛泽民,严词审讯,一言不实,立即呼喝用刑!如此不到三小时,该四人均先后招认
不讳。……乃依法判处死刑”。于是毛家又添新鬼矣。
一九六三年,王尚勤跟我的同居关系渐近尾声,尚勤表示,如果不能结婚,她想到美国
留学去。我表示,我在台湾凶多吉少,难免牢狱之灾,我的处境是不适合结婚的。尚勤通情
达理,她明白我的真义,决定放洋。不料到了美国不久,却发现和我在一起时不小心有了身
孕,她慌张打长途电话来,我问她能不能设法“拿”掉,她说在美国有困难,最后决定就生
在美国,就这样的,一九六四年女儿李文在纽约出生,出生纸上填的父亲名字是李敖。两年
后,尚勤把李文送回台湾,希望留在她父母那里,以一年为期,她结婚后再把李文接到美
国,后来她结婚了,我认为李文跟她,会给她不方便,决定由我接回。这时已过一年的约
定,显然女儿的外公外婆喜欢外孙女,不肯放人了,于是我施用巧计,约外婆带李文看电
影,电影散场时,在人丛中我和女儿有计划消失,由我弟弟一面通知外婆“小文已被接回她
爸爸那里了”,一面照料外婆安全返家。当晚李文外公王光临等报警来抢李文,当警察查明
原来小孩是到她爸爸家的时候,爸爸跟女儿的血亲自然比外公外婆近得多,警察也管不了
了。后来王光临气得在电话中大骂我:“你是共产党!共产党!共产党!”河南土话中党字
发平声而不发厌声,听来每逢党字出口,都是男高音,闻之尤觉恐怖。因为他老先生是河南
省专员出身,他在家乡,官拜少将,为了革命,生杀予夺,不在话下。为了革命的需要,连
他的小勇子都被当成共产党杀掉,其凶残性格、其大义灭亲气派,由此可见。逃到台湾后,
王少将落魄,下放做台北县南港成德国小校长,大才小用矣!这次为了接我女儿回来,与他
发生冲突,他以“共产党”作认定眼中钉标准,就是这样从宽录取的。他在台湾,如果有河
南专员万分之一的权力,我早就被当成共产党杀了。多年以后,国民党伪政府开放探亲了,
大陆共产党也宣布不咎既往了,有人问他何不回去看看?他摇头说:“共产党饶我,可是被
杀的人的家里,若有人出来,给我难看,这张老脸怎么兜得住?”最后,他以八十之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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