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的,多是“仅靠言词”的学生骗子耳!这真是他的悲哀!
他“为人应世笨拙不堪”,还可举例以明:此公爱书成寐,有一次他看一本Arisiotle
(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他女儿殷文丽过来,他就教文丽念Aristotle这个字,没想到文丽
正在换牙,没有门牙,念到totle,口水应声而出,喷到书上,殷海光大叫:“哎哟!哎
哟!”急忙掏手帕擦口水。多好笑呀!还有,此公一辈子只打过四次电话(至多四次),有
一次他太太教他如何打,把他带到公用电话旁,替他把号码拨好,对方说话,才递给他。殷
海光紧握听筒,满头大汗,打完了,要昏倒的样子。他太太赶忙抓住他,发现两手冰冷、两
眼发直,好一阵子才恢复正常。再谈他的鲜事。有一天,他和政大的另一书呆夏道平教授,
忽然要开洋荤,跑进观光饭店喝咖啡,咖啡厅在十二楼,他们就进入电梯,可是很久很久还
不到,空气闷得难过。殷海光说:“这么久了,即使一百二十层也该到了。”于是紧张起
来,还是夏道平聪明,他看电梯墙上有许多阿拉伯数字,就乱按了一个,门突然开了,原来
还在一楼!两人得庆重生,吓得不敢再坐电梯,决定走楼梯上去。走到二楼,就发现没有上
三楼的楼梯了,只好又下一楼。殷海光说:
“我们到别家去,何必一定要在这里。”夏道平说:“不行,既来了,一定要找到。”
于是两人四处去找,找至一座有人开的电梯,总算到了咖啡厅,不巧那天咖啡厅休息。两人
只好再摸索到另一较的房子,一进去,发现都是一对对情侣,两个老头也顾不得了,挤进坐
下。看到一位歌手正在边弹边唱,夏道平碰碰殷海光,大声说:“你看,是真的人在唱歌
呢!”
殷海光虽然“为人应世笨拙不堪”,但仍处处不忘自己是高级知识分子,从他生活细节
上,也可看到一斑。他从不坐公共汽车,他认为人的尊严会给挤掉;他喝高级咖啡,吃英国
饼干,去贵族医院看病……这些都表示他也满布尔乔亚的。
另一方面,他除了不大会用电话机、不会用自动电梯外,要替人做衣服的殷太太向人收
两种工钱-有钱的人要多付,没钱的要少付……这些都表示他也满书呆的一面。以这样层次
的知识分子,来了解人间万象与真相,当然要受到很多限制。殷海光虽然天姿英明,但在生
活面上和人事面上,却很容易被投其所好、被小人利用。我举一个例子。《自由中国》停刊
以后,殷海光对国民党的厌恶更深了,一个人只要同他骂国民党,他便轻易相信这个人。有
一次,台肥六厂图书室请我讲演,我认为来者不善,拒绝了;他们改请殷海光,我劝他不要
去,他被封锁已久,还是去过瘾了。讲完了,一个人走过来,向他大骂国民党,立刻谈得投
机起来。后来登门拜访殷海光,殷海光还把《自由中国》编辑胡虚一介绍给这陌生人。牵累
到胡虚一身陷黑牢,原来那陌生人是卧底的!殷海光就是这样容易被钓的人!农村小孩钓青
蛙只要用根线,往草里一放,青蛙就咬住不放,全身暴露而出。殷海光容易被小人利用,也
正如此。雷震也犯同样的毛病。我同殷海光玩笑性地表示过:“你们的为人最容易被小人包
围,你们搞政治,若当了政,恐怕小人当道的情形,更要严重呀!”
在我写《老年人和棒子》发表后,不久就发生了“中西文化论战”。文德(陈宏正)在
《殷海光教授年谱简编》中说:
“在文化论战中,李敖独得盛名,但殷却背着黑锅。”因为“西化派中殷的学生李敖、
许登源、洪成完攻击胡秋原,引起胡秋原的误会,以为西化派是殷在背后策动”。以致殷海
光“以后被胡秋原、徐高阮连续不停地施以人身攻击,对其后迫害殷不能在台大授课,形成
一大压力与不利环境”。这段内幕,殷海光留下一篇回忆-《我被迫离开台湾大学的经
过》,其中说:
在论战中,胡秋原君知识上的短缺,思想上的混乱,被我的一,群学生指破。尤其是他
参加“闽变”的往事,被李敖君指出。这一下使他的名流声威扫地。他痛心疾首之余,认为
系我在背后策动,于是在《中国杂志》上参加徐君对我的围攻。这二位先生的言论,充满对
我的污蔑、毒骂及构陷,但却伊然为学术尊严及自由民主而仗义执言。标榜历史文化儒家道
德的某君(李敖按:徐复观也),则从旁助威……
……本年上学期末,各校发现一种宣言,不知是哪儿来的。宣言的内容主要的是批驳费
正清等在美国国会证词,说他们“助匪”、“犯罪”。照我看来,这篇文章可算官方雇用文
入的写作精华。彼等立论,完全是从一个政权的利益出发,罔顾世界大势。其实,费正情等
人的言论,意在保全台湾。台湾这个小岛,若不是美国第七舰队保卫,恐怕早在一九五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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