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娘雪绒传_西陵梅园【完结】(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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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楚威要离家了,这日他拎了纸、鞭和香去祖墓里上坟。到了墓园子门口,那守门人已经老得好象认不出他了,睁着无神的眼睛把他盯了好一会儿,才象要掉阳气地说:“哦,是大少爷啊!大少奶奶和两位小姐进去一些时了,你们怎么不是一起来的?”

  林楚威听了心里一阵热,嘴里唔唔着就赶紧进到里面去。墓地依山坡建造,他拾级而上,老远就见父亲的坟头上青烟袅绕,他便急急地向那里走去,突然又刹住了脚步。想想雪绒的不见面、想想那晚两个女儿的对话,他犹豫了片刻,就踅到另一座墓碑的后面去了。他想好好看看她们。

  林怡乾的墓碑旁又起了一座墓,他知道那是雪绒接回来的苗氏的坟茔。两座墓前跪着三个人:雪绒已经有了丝丝白发,她一声不吭,不断地向火中丢进去一张张草纸;若嫣双手合十,脸上挂着两行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若涵手拿着一沓纸在那里读着。楚威听了,怎么象是雪绒在对他讲话?好半天,才明白那是雪绒写给他的一封信。当他听到雪绒打算死去,并求他不要遗弃了两个女儿时,真是肝肠寸断,差点儿忍不住就冲了过去。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要看看她们最后会干些什么。

  若涵读完了,瞥一眼母亲,无声地把信递给了雪绒。雪绒还是一声不吭,将那一沓纸分开来,一张一张地向火中丢去。

  这时若嫣俯身磕了三个头,又拿起面前的几张纸,开口说道:“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这是娘抄的‘结发’诗,今天我们也要把它们烧了去。可在烧掉以前我还是要念给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听的。一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一为‘而我在万里、结发不相见’,一为‘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可现在呢?娘把它们改成了‘结发为夫妻、分离两相疑’,‘而夫在万里、结发拒相见’,‘结发难枕席、黄泉不为友’。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枕席的是你们,为友的是你们。娘已经不是林家的人了,她要跟爹爹同墓穴的愿望达不到了,娘要跟你们告辞了,今天来跟你们磕头烧纸后她就下堂了!”

  兰雪绒烧完了手中的信,又从若嫣手中抽过“结发”诗去,一张张地投向火中。诗抄变成了红红的火焰腾空而起,雪绒的眸子随着一片已变成灰的纸屑向上望去;那银灰的纸屑就象她虚无飘渺的命运,不知会摔落在何方。

  若涵、若嫣的腿跪得酸麻了,见娘还是一言不发的长跪不起,只得先行起来了,拉了雪绒道:“娘,走吧。你不是说要避着人吗?乘这时人少,我们赶紧回家吧。”

  兰雪绒这时又才俯下身向墓碑磕了三个头,站起携了一双女儿向外走去。

  听了大女儿念的信,听了小女儿说的话,林楚威胸中乱如麻,不能自制地恨不得就一个箭步跨过去抱了她娘儿仨大哭一场。可他终于没有迈步,眼前老晃动着小螺那死人般的白脸和鲜血淋漓的衣裤;还有一片狼藉的家及哭得声嘶力竭的儿子。事到如今,他只有再狠狠心了,眼巴巴地望了雪绒牵着若涵和若嫣离去,瘫坐在了女贞树下。

  从刚才的信中他知道雪绒曾打算死去,对他的震撼太大了;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死,这又叫他得到了一丝慰藉。也许,这次暗中相见是他看到雪绒的最后一眼了,他终究搁置不下,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脖颈向墓地出口处张望。他见到守园人在向雪绒她们讲着什么,那娘儿仨转身向这边望了一望,但没有返回来。呆了片刻,她们还是远去了。

  林楚威呆呆地独自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心情低沉得很。起身来到雪绒她们刚才呆过的地方跪了下去,在那还有余热的灰烬里又点燃了一叠叠的冥钱。

  雪绒把遗书和诗抄作了祭文,楚威没有。他只有一字也无的轧成外圆内方的黄色草纸。

  第六十九回 汉奸团长发兽行甩鞭乡里顽童 不良叔父思淫乐调教侄儿狎妓 文 / 西陵梅园

  责编:泪血痕馨  更新:2008-9-17 19:32:44 本章:3382字 总点击:32286 总收藏:21 总推荐:242

  日子就这么过着,除了灰暗和单调,已谈不上什么特色。到了民国三十二年的盛夏,如果不发生下面要讲的故事,也许兰雪绒她们母女便在这里就这么过下去了。

  话说从前年起,林湖威就背起了盒子炮,现在又荣升了团长,为皇军协力,得意得很。这日他与一女子合骑了一匹大马威风凛凛地从外面回来,被一群不知深浅的放牛娃看见了,就扯了他们的童音唱起了他们的歌谣:

  “疤子疤团长,

  骑马挎洋枪。

  你一枪,我一枪,

  打他个疤团长!”

  林湖威恼羞成怒,策马一跃,手中的马鞭便“啪”的一声抽在了一个锅铲子头的肩背上。那黧黑皮肤立马就起了一道紫红的凸棱,那小泥人一个跟头翻到田坎下,田坎下就发出了剐人般的哭嚎。

  放牛娃子们这时象见了飞出葫芦包的马蜂群似地发一声喊抱头鼠窜。林湖威冷笑一声,从背后搂了那女人,又在马屁股上甩一鞭子,战马就“得儿得儿”地逼近了林家门。

  过了一会儿,一群人围在了林家的大门外吵吵嚷嚷。仆人进去禀告怡坤老爷,说是七少爷刚才怎样怎样,挨打娃娃的家人找上门来了。林怡坤一听就火冒三丈八。他和夫人在家里虽是挖空心思地敛财,但在外面还是做出慈善人的面孔的,就是剥削人也是做得不显山、不露水。再说湖威给日本人干事要遭天打雷轰,他们自己都深恶痛绝,何况深爱日寇残害的乡邻们。众怒难犯啊,他们也还记得民国十五六年间的农友会。于是林怡坤慌忙出去做了一番安抚,又赔了三升蚕豆,那些人方作了罢。还说:“到底是老爷、太太仁爱,不象那个王八羔子狗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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