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湖威不回自己的院儿里去,扎进鄂威那院儿里避着不见爹娘的面。到了晚上,他无聊之极,就要带了若苏与那女子三个人一起出去骑马兜风。
林若苏一听乐极了,可又哭丧着脸说:“七叔,不行啊,今天爷爷打我手板心了。要我抄《增广贤文》,我没抄,就打我了。要是今晚还不抄完,那明天板子就上屁股了。”
湖威一听皱皱眉:“什么破‘贤文’,拿我看看。”
若苏一听咪咪笑:“看什么呀,七叔你帮我抄嘛。”
“好哇——”湖威戏弄他,“我给你抄,你给我打扇。”
“打扇就打扇!”若苏忙在桌上摆好了纸墨笔砚,把湖威推过去坐了,“七叔,你只管抄,我只管扇,保你凉凉快快的。”
“多的不要扇,只一千下就行了。”
“可以!”
林若苏说到做到,站到湖威的身后,一下一下地打着扇,那样子真象个十分忠厚的书童。他一五一十、一百两百地扇着,到了七百了、八百了,真不容易;九百五了、九百六了、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了,最后一下到一千的时候,他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扇一下叫了一声:“一千!”又道,“七叔,抄了多少了?我扇了一千下了!”
湖威没有应,若苏上前侧面一看,原来七叔根本没写,在那习习的人力凉风中到大槐国做驸马去了。
若苏生了气、着了急,使劲地推醒他:“你怎么能睡觉?你怎么能糊弄人?明天爷爷要打我了,又要骂我朽木不可雕了。”
湖威摆摆头、眨眨眼,把纸一推:“什么朽木精木的,抄那些狗屁东西有什么用?爷爷要打你,你就跟七叔到城里去,包你吃得快活、玩得快活。七叔从来就没象你大伯、五叔、六叔、八叔、九叔他们那样念过书,可比他们过得快活多了。怎么样?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真的?”若苏睁大了惊喜的眼睛,“真的能跟你到城里去?光玩不念书?”
“只要你愿意。”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
“你要是跟了我,和我一起住也行,我还给你派勤务兵照顾你;你要不和我一起住也行,随你到哪儿去。”
“我不相信有这么好。”
“这还不算好呢。我可以带你到戏院儿里去看戏,泡酒楼、坐茶馆、逛窑子……”
“窑子有什么好?不是石灰就是砖瓦。我要去看戏。”
“看戏当然好,逛窑子更好。这个窑子不是烧窑的窑,是妓女住的地方。”
“你说婊子婆娘?”
“哎,不能说婊子婆娘,那多不雅呀!应该说花魁粉头夜度娘。她们可好啦。我有好多这样的相好。你看看这——”湖威变戏法地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展开了给若苏看。但见:
《东皇太一》
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皓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云中君》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少司命》
入不信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若苏对上面的很多字不认识,也看不懂,就问道:“这都是些什么呀?”
林湖威道:“这是些讲妓女的诗,从《九歌》里来。描写妓女们的歌唱得如何如何好听,舞跳得如何如何好看,样子如何如何好玩。刚洗完澡出来,穿着华丽的衣服,象花一样的鲜艳;进门出门都不做声,媚人地飘来飘去。男人们完全被迷住了,感到痛苦的是离开她们,最快乐的是和她们新‘相好’的时候。我就喜欢这些诗,准备带到城里去写成条幅,裱好了送给我的新相好。”
“你去和她们相好关我什么事?我要看戏。”
“说了,戏会让你看的。你要愿意,还可以去唱戏。俗话说‘好吃的学艺、好玩的学戏’,那当戏子是真好玩,还有小娘儿们。以前唱戏的都是男的,就有人说戏子们是男人看见扮女人,女人看见男人扮。怪别扭的,也怪有味儿的。现在呢?有了女戏子,那个水灵啊,那个美呀!”湖威说着吞了口涎水,“嫩秧秧的就象才和好的面团团。”
“那我就唱戏。”
“不过呢,唱戏是一种职业,要练功,很苦的,你吃不消。你爹你娘也不会干的,戏子蛮下贱。那个下贱就和婊子差不了多少。你去看戏就不一样了,是拿别人的下贱来换自己的舒服,这又跟逛窑子一样,到窑子里去给了钱她们就会服侍你。”
“怎么个服侍法?不就是吃肉喝酒吗?有什么好的!”
“不是,还有睡觉。”
“睡觉哪儿不好睡,非要那儿去睡?”
“这个睡觉和那个睡觉不一样。谁象你爹,怕你娘怕得要死,只敢跟你娘睡觉;我就不怕你七娘,我可以和好多人睡觉。”
“今儿和你一起骑马回来的就是你的相好?”
“是的。不错吧?”
“就那样儿!我怎么叫她?”
“你叫她骚娘好了。”林湖威哈哈大笑。
“骚娘?呸!好恶心!没有七娘好听。”
“她当骚娘可以,当七娘不行。她和好多男人睡过觉,是个烂货!”
“烂货你还把她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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