痰,咳嗽,… ”这知识当然是阿丽思从傩喜先生那边得来的。
那一个她就争着说,“吐痰并不是雅观的事,咳嗽也不是!”
“然而那样的随意,那样的不须顾及旁人,——说得好,是那样的自由,不是一件—
—”“不,”那一个她就坚决的说,“这个不必去看。”
“那依你,怎么消磨这一个长长的日子?”
“那就呆在这河边,等一件事发生!”
于是阿丽思小姐不再说话,就等候这机会的来。谁知道这时间的过去,是应一分一分
算,还是应当一秒一秒算?然而她是数着这时间过去的。她学到医生的方法,自己为自己
诊脉,就数着脉搏,一二三四的算,她数到一百… 一千… 一万。
“呀,一万了,这怎么数下去?”然而还是数。血在管子里跳一下她算一个数,因为
数字的多使她气也转不过来。也亏得是她,直数到一万二千七百零九,一点儿也不错一个
字。
到此时,她可觉到实在无法数下去了,就说道,“好,加一个数,算是一万二千七百
一十吧。让我记下这个数目来,回头要傩喜先生为我折合究竟是多少时间。”
不数着时间,那未免又寂寞起来了。
寂寞也得呆下去,阿丽思是同许多大人一样,对于当前的事是只用“挨”的一个法子
处置的。她还是挨着。她自问自己,“若是重新又来从一字起码,数这血的跳,岂不是又
有一个‘一万二千七百一十’的数目么?若是每一次跳换一个数,岂不永久是‘一’字么?
若是……多傻的一个意见啊!想这个干吗?……”但是,她又想,“若是接到一天一年数
下去,这个数目怎么写?”因此她记起一个小学校的数学教员的脸相来了,“哈,要他自
己去算这数目,他就不知道如何写,我敢断定!”
“阿丽思,”她想还是把自己分成两个她为好。
“不准这样想,这不是应当想的事。”
这一个她警告了那一个她以后,那被警告的她就不再去想血在血管子里跳的次数了。
她自己问自己,“还是在此呆,还是走?”
见到河水走,她想不如也走走好。她就沿河岸,与河水取同一方向前进。她先是这样
慢慢的走,到后看到河水比起自己脚步总快许多,心中好笑,“你忙什么?”
她不防凡是河水都能说话,一个河水对阿丽思小姐的问题,就有了下面一个答复。河
水说:“你小姐,比起我们来,你为什么就这样闲?”
“那我怎么知道?这是你觉得!”
“我哪里会觉得?只有你才觉得我忙!”
这又到话不投机的当儿了。
阿丽思想,“这不如我回头走一条路好。同到一起走要我不觉得你河水忙也不成。”
她于是与河水取一相反方向,一步一步走,把手放在身后,学一个绅士的走路方法。“一
步一 步”,不说“慢慢的”,那是因为当这时她以外没有别的在走的东西可比较了。
她也不知究竟走了有多远,因为她手上无一个表,就象无时间。
多平坦的一条路!
一步一步走,不知不觉就到桥下了。
她见了桥才想起鸭子。想起鸭子才看到鸭子。鸭子正在水面游,离她不到二十步。瞧
鸭子似乎是刚把头从水中露出的。
阿丽思见到这老太还是穿得那一身白衣裳,头是光光的,欢喜之至。她喊那鸭子,说,
“老太太,您好。”
那鸭子不提防岸上有人叫她,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照理今天不比昨天,把头抬起应
欢欢喜喜,阿丽思小姐想。谁知这老太太见到是阿丽思,虽把头抬起,也只随便回答一声
“您好”,就顾自过桥洞去了。
阿丽思以为老太是上了年纪,忘记目下的阿丽思便是昨天那个阿丽思了,就从岸上追
赶过去。
她逐着那母鸭子说:“老伯娘,老伯娘,我是阿丽思!是昨天那个阿丽思!”
那鸭子头也不回,只急急忙忙说,“是也好,不是也好,与我做鸭子的不相干。”
“与你相干的。姆姆,你瞧我们昨天谈话不是很愉快么?”
“昨天愉快今天可不愉快了!”仍然是头也不回的逆水而前,但似乎稍慢点了。
阿丽思就赶快跑过去,对着鸭子又行一个礼,说,“姆姆,我想仍然要把你愉快找回
来,我问你老人家,你侄小姐干吗不同在一块儿?”
“干吗不同在一块儿?还要装痴问!你这人!”
阿丽思这才看明白鸭子不是不认识她,是正因为认识她生着大的气咧。
阿丽思小姐本想说,“你这鸭子!也不让人先明白生气原因,就随便生气。”认为这
不很合理。但她随即又想,一个鸭子不能与人比,就尽这老太太生气了。
她为了要明白这老母鸭子生气原因,仍然很和气的问侄小姐不在一块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不知道还是知道,又故意问?”那鸭子说了就用与说话差不多的严厉样
子对阿丽思瞪着,想在阿丽思话语以外找到一种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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