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手后的周老八心高志满,他感觉自己的春天到了。
九六年五一劳动节的晚上,周老八在绿宫饭店宴请手下的几个骨干。这段时间毒品出货量飞涨,如果不出意外,用不了多长时间,周老八就能成为B市最有势力的大哥之一。
但就是那天出了意外。
酒席吃到了一半,包间的门被一脚踹开。两个蒙面人端着五连发冲了进来,这两人是王峰和周疯子。里面的人被暴打了一顿,其中三人中枪。周老八逃了一条命,当时他正好去洗手间,听见枪声后就溜了。他感觉到了危险。
绿宫饭店的停车场分为前后两大块,周老八的车停在后面,他飞跑到车上,发动了丰田车就要开走。这时边上的一辆依维克客车突然倒车把路截住了,车门一开,车里坐着一个人,手端一支七九式冲锋枪。周老八认识这个人,这是辫子。
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一个人,络腮胡子,上手掂着一支自制双管火药枪,拉开了丰田车的车门。
周老八心都沉底了,来的人是陈宇,他很清楚,自己这次掉进了张伟的局里。
本来这次张伟早就知道周老八聚餐的事情,他们花巨款买通了周老八的一个骨干。但这次张伟不想动手,因为案子一旦大了,大家都会受到牵连。所以张伟透过道上其他人把消息通知了王峰。
辫子这次过来本来打算在王峰杀掉周老八之后,跟踪过去格杀王峰,造成周老八和王峰两个团伙火并假象。但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周老八逃脱了。辫子当机立断,先擒住周老八再说。
依维克押着周老八驶离绿宫饭店,高速开往郊区。路上辫子给张伟打了电话。
“张哥,周哥请到了。”
“我知道了,你把车开到北郊陵园东边的小路上等我。”
张伟放下电话,拉开了抽屉,孙勇曾经用过的那支五四式手枪赫然放在里面。张伟取出手枪,退掉弹匣,从边上的油纸包里取出子弹装填上。
这支枪在孙勇死后被李明亮一直很好地保养了,李明亮和孙勇一样,擦枪的时候油放得很少,几乎是干擦出来的。张伟抚摸着冰凉的枪身,如同抚摸自己过去的岁月一般。
当天午夜,北郊的一处荒野中,四个男人在夜色中沉默着。其中三个人站着,一个人跪着。
“张哥,我认了,你饶了我这次,我今天就走,以后再不回来。”
“周大哥,你也是道上成名的人物,我这次饶了你,你下次会放了我?”
“张哥,我玩不过你,你饶了我这次,我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你。”
张伟没有说话,哗啦一下拉开枪栓,枪口指住周老八。
“周哥,我杀你一方面是私仇,大勇哥就是死在和你上次的事情里面。另外一方面,不杀你,我就没位置。这是做生意,你应该能明白。”
周老八哭了,他从出来混的第一天就知道迟早难逃今天的下场。但最终结果到来的时候,他感到了生命的可贵。
“张伟,那我说最后一件事,你能答应我,我下辈子感激你。”
“你说,我如果能办的,尽量办。”
“你找到轻型汽车厂,四车间有个退休老工人,叫周泉根,他是我父亲,我的小孩也在他那里。我车上有三包货,都是没掺底子的,至少能买七八万,你卖了之后,把钱给我父亲送过去。”
“没问题,这个我照办,另外我还送点钱给你的小孩。至少够他以后上学的。”
“谢谢,张哥。”
“不客气。”
啪,一声枪响,周老八在B市道上成为了历史。
那天晚上,一辆奥迪A6和一辆依维克前后一起在高速路上疾驶。奥迪车窗大开,从车上的录音机里传开悲凉的音乐声,是那首《谁伴我闯荡》。开车的那人看上去风霜和书卷气混在一起,年轻的脸上过早地写上了沧桑和落寞。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反复倒带听着这首《谁伴我闯荡》,外面的路上车灯摇曳,他的脸上泪流纵横……
前面是那方
谁伴我闯荡
沿路没有指引
若我走上又是窄巷
寻梦像扑火
谁共我疯狂
长夜渐觉冰冻
但我只有尽量去躲
几多天真的理想
几多找到是颓丧
沉默去迎失望
几多心中创伤
只有淡忘
从前话说要如何
其实你与昨日的我
活到今天变化甚多
只有顽强
明日路纵会更彷徨
疲倦惯了再没感觉
别再可惜计较什么
始终上路过
谁愿夜探访
留在我身旁
陪伴渡过黑暗
为我驱散寂寞痛楚
寻觅没结果
谁伴我闯荡
期望暴雨飘去
便会冲破命运困锁
第3卷 下部:无处申辩
一、
二零零年初的一个傍晚,一辆黑色奥迪A8从T市飞驰向B市。
一个样子冷峻的中年人驾驶着轿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桀骜而暴戾。身上的紧身毛衣,衬出了健壮而灵活的肌肉。
在他旁边的副驾位置上,蜷着一个三十出头,面色苍白的男子,样子慵懒,穿着一件立领的碎格子衬衫。他似乎对周围的事物都漠不关心一样,但嘴唇却抿得很紧,透露出脑子里面正在作着紧张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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