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瑛呆呆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心里却浪头般翻滚起来,她不再说话,挥挥手示意胡管家退下了。
乔家这两天热闹得如同翻了天一般。长栓在外客厅中坐着,得意非凡,厅内一干人,包括玉菡在内,都在听他讲去恰克图来回路上的见闻。“哎,太太,我和二爷这一回,那可真叫九死一生,先是二爷走在沙漠上,差点渴死,我用自己水囊里的水喂他,他才活过来,后来我们又在蒙古大草原上碰上了匪帮,有一个匪徒要砍二爷,千钧一发之际,我大喊一声,你给我住手……哎,我别吵醒了小少爷,我嗓门大……”
玉菡笑起来:“没事儿,你说你的,这两个孩子啊,都随他爹,睡得死,打雷都不会醒的。”
旁边一干男女仆人原本憋着,这会都笑了起来。
长栓有点不安了:“哎,你们笑什么?”
长顺原本笑着要走,见他发问,忍不住开口调侃道:“长栓,知道不?牛肉近来可便宜了!”
众人闻言越发轰然大笑起来。
长栓有点生气:“你说我吹牛?你……”
玉菡竭力忍住笑道:“长顺,你出去招呼二爷,看他需要点什么。其他人也都各忙各的去吧……”
长顺和众人笑着应声出门。
玉菡转过头,换了一个话题:“长栓,你坐下。我听二爷说,你和雪瑛表妹的丫鬟,叫什么翠儿来着……相好?”
“太太……那只是我,我喜欢她,八字还没一撇呢……”说着长栓的脸骤然红起来。
祁县城中,曹掌柜陪致庸、茂才走进大德兴,伙计赶忙上茶,人人喜气洋洋。
致庸呷了一口茶笑问道:“曹爷,大半年不见,家里怎么样?”
曹掌柜喜滋滋道:“东家,您和孙先生走时留在大德兴的那些茶货,我让人运到了北方,三四年来北半个中国都没见过新茶,我们的茶货一到,听说连皇上和后宫里的皇后皇贵妃都惊动了,这批货卖了好价钱,银子都回来了!东家,今年咱们大德兴是个前所未有的大年啊!”
致庸和茂才相视一笑。致庸道:“好,赶年前把账好好算算,和诸相与家的账都清一清,咱们不欠人家的银子过年!”
曹掌柜连连点头。
致庸接着道:“还有,每年的腊月二十四,乔家的规矩,要请各路大掌柜吃一顿团圆年饭,这事你派个人好好替我张罗。今年我们的生意不错,大家都高兴,一定要把这顿饭搞得丰盛些,让大家吃好,哈哈!”
曹掌柜见他这般高兴,立马答应下来。
致庸好一阵忙活,半下午才赶回乔家大院。茂才因为要安排老父亲过年,也赶回家去了。
致庸突然心中一动,吩咐长栓把车赶往书院。他远远地听着院墙内传来的读书声,笑了:“长栓,听见没?这是世上最好听的曲子,美妙之极。”
长栓捂着嘴笑,致庸突然却皱起了眉头。
晚饭后,致庸在书房检看景泰的书,景泰和元楚侍立在旁。致庸生气地将景泰的书扔到地下,大为生气道:“景泰,这就是四大爷每天让你和元楚念的书?”
景泰有点害怕地点点头。
致庸大为不满:“这是给孩子们念的什么啊?这种八股文,是那些为了骗到一官半职的人写的狗屁文章!你和元楚要读书,就要读好书,读圣贤书!来,我给你们找好书!”
他指指书架上的四书五经及辞赋选集之类的书道:“以后要多念诸如这样的书。景泰,你和别人不同,你将来是要接管我们家家事的。我们是商家,念书不是为了考功名,是为了通过知识熏陶人的志向和品行,记住了吗?”
景泰点点头:“二叔,记住了。”
致庸接着转向一旁的元楚:“元楚,你呢?”
元楚想了想,摇头道:“舅舅,舅舅的话跟元楚没关系。”
致庸一愣,惊奇道:“我刚才说的话怎么就跟你没关系?”
元楚道:“舅舅,景泰长大了要去经商,我长大了要去考功名,我才不去经商做我爹那样的人呢。”
致庸大笑:“好小子,敢说你爹的坏话。经商的人难道就是坏人?小小年纪,怎么也。一脑子浆糊。”
元楚看看他,认真道:“舅舅你又错了,元楚是神童,元楚脑子不是一盆浆糊。”
致庸有点不高兴了:“那你愿意读这些八股文了?”
元楚笑了笑,道:“舅舅,元楚也不愿意,乔家家塾我可只去了一回。”
致庸又是惊奇又是好笑,连声问为什么。
元楚皱着小眉头,一只手指八股文,一只手去捏鼻子:“这种书太臭,元楚不是不想读,是元楚一闻见它脑子就疼。”
致庸大笑:“你读什么书脑子才不疼?”
元楚先是不做声,接着打开自己的书包袱,把《楚辞》、《诗经》、《全汉赋》等一本本取了出来,道:“读我自己带来的书,脑子才不疼,心里才觉得畅快。”致庸一本本翻看,又惊又喜:“元楚,你小小年纪,都能看懂?”
元楚老老实实道:“也有看得懂的,也有不甚明白的,比如这《全汉赋》。可就是不明白,看着也喜欢。”
致庸一下将元楚举起,大声道:“好孩子,说得好,你脑子不是一盆浆糊,舅舅脑子才是一盆浆糊!”
如玉出现在门口,笑道:“二弟,你又娇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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