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才看看他,话中带话道:“输了就是输了,人生就是一盘棋,只要人还在,输了的棋还可以重摆!”
致庸一惊:“茂才兄,乔家如今身陷死地,茂才兄专程赶来相帮,难道没有想过要为致庸出谋划策,以救当前之急?”
茂才漫不经心道:“东家,方才我们可是已经说好了,我留在乔家,只管陪你聊天、下棋,生意上的事,我是不管的。”
致庸失望道:“那……好吧,就聊天吧,咱们聊什么?”
茂才点起旱烟道:“一向听说乔东家熟读《庄子》,喜欢做庄周一流的人物,此话当真?”
致庸有点惭愧道:“啊,当初是有过这种荒唐的想法。不过眼下……”
茂才打断他,开口朗声诵道:“北海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
致庸不由技痒,接口背道:“化而为鹏,其翼若垂天之云…莫非茂才兄也喜爱《逍遥游》?”
茂才微微一笑.直视着致庸道:“北海的鲲有几千里大,化作大鹏,一飞数万里,负青天,绝云气,却受到斥鳫这种小鸟的嘲笑。斥鹦说我在草蓬里飞来飞去,不过几尺高,却也已经够了,你这大鹏鸟一飞九万里,又有什么用呢?”
致庸心中突有所悟。
茂才拍拍他的肩膀继续道:“致庸兄,斥鹦这种小鸟不懂得大鹏鸟为何要一飞九万里,因为它看不到九万里的天地。人生有大格局,也有小格局,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太把自个儿限在小格局里,走不出来了?”
致庸猛醒,变色道:“茂才兄,快说,什么是大格局,什么是小格局?”
茂才起身站直.昂头慨然道:“大小之别,在于人的内心,在于你自己的眼光。人如果身在泥潭心也在泥潭,这个人就只能看到泥潭;但若是他身在泥潭心却如鲲如鹏,他看到的就不只是泥潭,而是双翼下九万里的天地。”
致庸呆呆地站着,茂才的话如醍醐灌顶,他一时激动无比,一揖到地道:“茂才兄,我懂了!这些日子,是自己把自己陷在泥潭里了,我把人做小了!茂才兄,你放心,就冲你这几句话,到了年底,我也要给你三千两银子!”
茂才重新将棋子摆好,含笑道:“来来来,接着下棋!”
第五节
吃过晚饭,致庸对集合在乔家大院的众家人大声道:“今天是我向刘黑七下战书的第三天,夜里都不要睡!就是打瞌睡,也要睁一只眼!”
众男丁“轰”地一声齐道:“知道了!”
茂才站在致庸身后,看了一阵,转身离去。
茂才回到自己的屋中.脱衣铺床,准备睡觉。
致庸走进来道:“茂才兄,给你准备的这个住处,你看还可以吗?”
茂才笑笑:“我一介村儒,有这么好的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
致庸道:“今夜是我和刘黑七约定的相会之日,茂才兄就别睡了,跟我再下下棋,一起等候刘黑七如何?”
不料茂才摇头拒绝道:“不,我累了,只想睡觉。”
“茂才兄真的能睡着?”
茂才道:“今夜又没我什么事,我干吗不睡?”
致庸泄气道:“好吧,夜里确也没茂才兄什么事,你就睡吧!”
茂才打个哈欠躺下,翻身背对着他,拉上了被子。
致庸默默看他,转身走出。跟在致庸身后的长栓见状,忍不住哼了一声。
深夜书房内,致庸正在假寐,突闻屋顶瓦响,他一惊醒来,一跃而起,出门照房顶声响处就是一镖。
只听屋顶上有人“哎哟”一声,几片瓦被踏落下来。
“有贼!”致庸大喊,长栓带着一帮人迅速冲过来.刚要上房顶追赶,致庸拦住他们,冲房顶上喊道:“兄弟,我知道你不是刘黑七。今天我不追你,你回去请刘黑七自个儿来!他不是要银子吗? 乔家有的是银子,可他得有胆量自个儿来拿!”屋顶上再没有任何声响。
这时茂才从房中走出,望望房顶,转身又走回去。
致庸看见他,连声道:“茂才兄别走。”
茂才讥讽道:“我干吗不走?贼让你给打退了,就更没我什么事儿了!”
致庸不理会,笑着把他拉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致庸按茂才坐下,回头道:“来人,给孙先生泡好茶,也给我来一杯,我也好精神精神!”
长栓很快端过茶来,转身退出。
茂才尝了一口,道:“这茶不好。水也不热。”
致庸回头对着门外道:“长栓,快给孙先生换好茶,滚烫的茶!”长栓气呼呼地走进来,瞪茂才一眼,将茂才的茶碗端走。
茂才闭目端坐,一动不动,装作不见。
不一会儿,长栓将新茶端上来,放到茂才面前,一边吸溜着手指,一边讥讽道:“滚烫的茶来了!喝吧,人不怎么样,可还挺难侍候!”
茂才睁开眼看看他,仍旧微笑不理,端起茶呷了一口。
长栓退下。
致庸瞧着茂才的神色,笑着问:“茂才兄白天的一席话,已让致庸顿开茅塞;对今晚的事有何见教,可以开尊口了吧?”
茂才两眼望上看,拉长声调道:“东家,你这样衣不解带地守着乔宅,打算守多久?”
致庸勃然变色。茂才不理他,继续道:“是打算守一年呢,还是守五年?”致庸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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