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大院_朱秀海【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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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没有回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直淌下来。

  清晨的阳光照在致庸沉睡的面孔上,他在梦里依旧笑嘻嘻的,喃喃地说着梦话:“谁是乔致庸?乔致庸是谁?我不是乔致庸,我是庄周?不,我也不是庄周,我是蝴蝶,栩栩然蝴蝶也——”

  他高高瘦瘦的贴身男仆长栓,蹑手蹑脚地走到致庸身旁,叹一口气,使劲学了一声鸡叫。

  致庸猛一惊醒,揉着眼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长栓又叹口气,附耳对致庸说了几句话,致庸“哎呀”一声,跳起来就跑。

  致庸略略梳洗整理了一番,赶紧穿堂过室,一路小跑到中院。

  长栓招呼着陆续赶来的长顺和杏儿,赶紧跟着。

  致庸好容易喘着粗气,跑到在中堂,一抬眼便看见致广衣冠鲜明地端坐着,曹氏和张妈一边一个守着他。

  致庸又高兴又激动,也顾不上致广神情严肃,只一迭声地问:“大哥,你能起来了?你的病算是好了吧?”

  也许是致庸带着孩子气的真情流露,致广当下就觉得眼窝一热,赶紧正了正神色,喝道:“跪下!”

  致庸一愣神,立刻笑嘻嘻地跪下,嘴里还狡辩着:“大哥,大嫂,你们看,今天这么要紧的日子,长栓竟然不叫醒我,你说他该不该打!”

  说着他扭头冲长栓挤挤眼睛,这边长栓听了直跺脚,却也不敢出声申辩。

  第四节

  致广不答理他,手摸索着撑住太师椅的雕花扶手,想要站起来,却还是不行。两边的曹氏和张妈赶紧架住他,将他慢慢扶起。

  致广站稳后,便推开她们的手,沉声命令道:“呜炮!动乐!”

  长顺朝门外一招手,一时鼓乐鞭炮齐鸣。

  致庸一惊,迷惑地问道:“大哥,今天什么日子呀,怎么这么大动静?”

  致广沉沉地反问道:“二弟,你还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致庸搔搔头,想了一会儿,犯难地说:“大哥,今天不就是八月十三吗?”

  致广微微颔首,回答道:“二弟十年寒窗,今天终于到了出门应试的日子,再回来之日,就是举人、进士,离家的日子长,在家的日子短。临行之际,还不向爹娘和我乔家三门的祖宗辞行,让爹娘和祖宗保佑你一路平安,马到成功!”

  众人都望着致庸。

  致庸想笑又不敢放肆,憋了会终于开口说:“大哥,你是不是也太……二弟今天就是去应个乡试,能不能中举,还不知道呢!再说了,不就是去考举人,还犯得着大哥惊动祖宗,里里外外闹这么大动静?”

  致广勃然变色:“住口!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信口胡说!”

  致庸急忙敛容:“是,大哥!”

  致广做了个手势,长顺应声,恭敬地点了三炷香,递给了致庸。

  致庸不情愿,却也无奈,闭一闭眼睛,便前去上香,跪拜如仪,祷念道:“爹娘祖宗在上,致庸今日奉大哥大嫂之命,去太原府乡试。这乡试又不是大事,致庸本不想惊动爹娘和祖宗,可大哥一定要致庸这么做,致庸只好听他的。致庸求爹娘祖宗保佑,盼此去太原府给大哥大嫂拿一个举人回来,且不费我吹灰之力!”

  说完他长吁一口气,扭头笑嘻嘻地冲致广说:“大哥,这总行了吧?”

  致广眼中忽然浸出泪来。

  致庸变色,急忙问:“大哥——”

  致广努力忍住泪,微笑着对致庸招手说:“兄弟,来,扶大哥一把!”

  曹氏想上来扶他,却被致广推开。致庸赶紧起来奔上两步,扶他一步步挪过去。

  致广上香,跪倒在地,祷念道:“父母大人在上,十六年前,父母去世之际,将二弟托付给致广和儿媳曹氏;十六年过后,致广和曹氏已遵父母之命,将二弟养大成人,就要送他离家去赴太原府乡试。爹,娘,二弟这一去,一定不负你们的期望,为我乔家三门挣回一个举人。二老在天之灵,保佑他乡试高中,来年金榜题名,状元及第吧!致广给父母和祖宗磕头!”

  他说说喘喘,中间歇顿了好几次,那些歇顿的空白像刀锯似地撕割着他的胸膛,痛楚不堪。致广竭力撑着,好容易说完这段话,又艰难地磕下头去,但未及站起,身子忽然向边上猛然一歪。

  众人皆大惊失色,长顺赶紧回头对门外喝道:“快停乐!”

  这边致庸和曹氏急忙将致广扶起,搀坐回去,致广不觉闭目大喘。

  致庸担心地问:“大哥,你没事儿吧,你要是觉得不好,我今天就不去了!”

  致广一听这话,猛然重睁双眼,厉声道:“你给我住口!”

  致庸急忙躬身称是。

  致广又喘了一会,勉强笑了笑,努力振作着,和颜悦色道:“二弟,你要走了,大哥有句话,要嘱咐你!”

  致庸见他似乎没有大碍,也略略放下心来,笑着说:“大哥,不就是考个举人嘛,凭二弟这一肚子臭不可闻的八股文,蒙个把举人,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就别……”

  致广厉声喝止:“你——”

  致庸吓得再次躬身:“大哥——”

  致广怒不可遏,训斥道:“就凭你如此狂傲,这回去了太原府,也中不了举人,给我跪下!”

  致庸依言跪下,嘟哝道:“大哥,你……你别生气呀,我不过就是这么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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