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8日
今天就是年三十了。
爸爸破天荒也休息了。一清早,他就招呼我,让我跟他一起到红桥自由贸易市场去采购年货。我知道,他一定是看出这些天我的情绪不高,要带我出去散散心。
他已经把那辆崭新的凤凰26女车从小厨房里推了出来,指指车对我说:“咱爷俩儿骑车去!”
现在骑车还有什么意义呢!当初,我是想能和郭辉一起骑车上学来,下学去呀!车,终于有了,却已经没用了。车,又勾起我的心事。不想他,偏偏又想起了他!
“走阿!”爸爸催促着我。
“爸爸,我不想骑车!”
“怎么啦?你不是总惦记骑车吗?”
我还没答话,妈妈在屋里减开了:“不想骑就不想骑吧!大过年的,街上人多,骑不好出事!”
小时候,我特别愿意跟着爸爸的身后去买东西。那时,我十岁。我特别愿意算帐,还没等卖东西的售货员算出帐,我先算出来是多少钱了。我特别得意。爸爸夸我,售货员也露出惊异的神彩。可是,今大,我可烦了。我要不是怕扫了爸爸的兴,真不愿意来买什么年货。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在自由市场上,遇见了“西铁城”,他也来采购年货,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的。他向我解释道:“这是我妹妹。”我心说你跟我解释干嘛?她是你干码我也管不着呀!
他问我:“一放假你就没露面,上哪儿忙去了?想找你去,又没敢。”
“怕什么?我们家有老虎怎么着?”
“呃!我们春节时有个聚会,初五在教室里,你来不来?”
“不来!”
我没好气。
他瞅瞅我爸爸正蹲在地上买活鸡,悄悄地对我说:“郭辉也来!”
我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滚蛋!”
“怎么啦!大过年的,吃错了药怎么着!”他睁大了眼睛。
回家的路上,爸爸买的那只活鸡从筛子里钻了出来,满地跑,惹得路上好多人看笑话,可把我气得够呛!我恨这只鸡!报这个春节!也恨自己!
2月8日
春节,终于过去了。这个春节,过得可真够晦气的。昨晚鞭炮噼噼剥剥足足啊了一宿。今天上午,看报纸上登载的消息:全北京市鞭炮有469种,仅小鞭就有11亿响,老百姓光买鞭炮就花去620万元。这数目字可真够吓人的。
爸爸问我看什么呢?鼻子里还气呼呼?我告诉他:“看报纸呢!”
“什么新闻?”
我把报纸递给他说,“您看看吧!中国人,吃、玩、花样多,本事大啦!”
哥哥在一旁正看电视,插嘴道:“你不是中国人?”
我刚要和他吵。我现在火大了,逮谁想跟谁吵。爸爸把我拉进里屋,问我;“天琳呀,你这些天情绪不高呀?怎么回事呀?对爸爸讲讲!”
家里人,我是最佩服爸爸。可这一肚子心事,怎么讲呢?
“天琳,说你小呢,可也不小啦!爸爸看得出来。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你记着爸爸的话:凡事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眼下,你听别人念过这样一道顺口溜吗?”
“什么?”
“时间城可贵,文凭价更高,若要根子硬,两者皆可抛。”
这是把裴多芬那首名诗给篡改了。
“爸爸在部队开汽车,现在修汽车,有好技术,却没有什么硬根子。你就只有前面那两条,一是时间,二是文凭。没有文凭,现在干什么就差一个节气!时间,你还有,可你得抓紧。其他的事,你往后稍稍。你还未得及!”
我该怎么对爸爸讲呢?
2月9日
下午,爸爸、妈妈和哥哥要去地坛逛庙会,问我去了去?我不想去。我哪儿也不想去。我现在讨厌见大街上那么多人,尤其是春节期间那么多穿得花枝招展的人!
“不去不去吧,让她安心在家温功课也好!”妈妈说。除了功课就是功课,我们中学生就没别的了!
他们都走了。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真静,静得让人受不了。我喜欢孤独,这会儿又真惧怕孤独。我看了一会儿书,便怎么也看不下去了。我的脑子很乱。我索性打开录音机听听音乐,一会儿又打开电视机……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进去,什么也听不过去。
外面有人喊我“路天琳!”是郝丽萍,她一向大嗓门。
她走进屋,听见音乐声这么大,电视机也开着,叫道:“呵!你这是干什么呢?一个人欢渡春节怎么着?”
“对!”
我说着,拽上她,一起可着嗓门随着录音机里放的歌大声吼了起来。这一盘磁带全是张蔷的歌。我们也模仿着这个胖胖、圆脸的小姑娘,用一种略带沙哑的嗓音,一会地唱《月光迪斯科》,一会唱《你那会心的一笑》,一会唱《拍手迪斯科》:
把你的手人拍一拍,快点跟我来呀,
把你的眼泪擦一擦,笑容露出来呀,
把你的头儿甩一甩,忘掉那失败呀,
抛开你的烦恼,一起从头来呀,
每个人都会有不如意,每个人都会有失败,
郝丽萍随着歌声的节拍扭动起身子,我也受了传染,禁不住跳了起来。我们一边跳,一边拍手,一边高唱,简直像发了疯,跳得脑门上,后背上都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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