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机“咔”的一声,磁带转完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小屋从刚才的热烈声中一下子静下来,显得空旷而沉闷。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郝丽萍,心里空虚得要命,真想大哭一场!
都丽萍一把楼住我说:“你这两天怎么不找我来呢?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什么呀!”
“甭瞒我!咱们‘瓷’不‘瓷’呀?嗯!”说着,她一眨漂亮的长眼睫毛唱了起来:“我心里藏着一个小秘密,我不愿意告诉你……”
我捶她。这个鬼精灵!
“你那个小秘密呀,我知道!走!姐领你到外面散散心!别老想着他,缺了穿红的,还有挂绿的呢!”
我也正想找个什么地方散散心!
临出门前,郝丽萍从书包里掏出牛仔裤,换下身穿的那条蓝涤斜纹裤。我就知道这时候她妈准在家。每一次都是这样,她妈在家,她必定要把牛仔裤偷偷装进书包里,到外面来换。每天上学,从家到学校一路上,那个公共厕所成了她郝丽萍的更衣室了。她妈厉害,管得严,决不允许她穿这种紧绑绑、把各种线条、部位都绷得那么显眼的牛仔裤。而她呢,偏偏爱穿这裤子。有什么办法呢!娘俩就有样打开迂回战!
也别说,郝丽萍穿上牛仔裤就是漂亮,腿显得越发细长。我真羡慕她!她身高1米68,正是个头!我呢,别的地方还说得过去,唯独比她矮5公分。小时候,营养不良!
我们一起来到王府井。这里的人膨胀,街道显窄了,似乎时刻都有被挤破的危险。我们俩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郝丽萍那两条被牛仔裤裹得紧紧的修长的腿,落上不知有多少芒刺般的目光,看郝丽萍得意的样子,昂着头,挺着胸,挺带劲!她总是这样爱美的。服装、发式、装饰,她都追求时髦。我虽然并不赞同她消耗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年轻,我们有权利去追求一切美的事物。
唉!我轻轻叹了口气!
“干嘛要叹气!有空儿找我来玩,让姐我给你解解闷!”她听见我叹气,站住了,一把搂住了我,宽慰着我。
我永远感谢她的友情。
2月10日
一连几天闷头复习功课,我觉得我的毅力还是够可以的,谁知自打昨天起,我心里总像有虫虫在蠕动,课本上,作业本上的英文字呀、公式呀,总象长了腿,跳出本来,滑出眼睛以外老远的地方,逮也逮不回来。这可怎么办?我知道了,我的毅力不行。我真没出息!我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我必须提醒自己、警告自己:要尽快地摆脱这种窘境!
可是,我一时作茧自缚,怎么也摆脱不了!下午,我去找郝丽萍。她家里没人,只有她一个人抱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儿在看,正看得入迷,连我叫她都没听见。
“看什么好书呢?这么带劲儿?”我走到她面前,问。
“嗬!是你,吓我一跳!”她抬起头,我望见她眼睛湿湿的,在伤心?书的魅力!我拿过书一看,是本琼瑶的小说《烟雨蒙蒙》。
“陆依萍的命真惨!”她感叹着。
“谁叫陆依萍?”我问。
“《烟雨蒙蒙》里的主角。”
“开了学没多少日子就得高考了,你还有心思看小说?”我故意逗她。
“你这话怎么象我妈的腔调呀?”她故意开玩笑。
“这是我妈常教育我的语录嘛!”
“唉!”她叹口气,今儿怎么啦?昨天我叹气,今儿轮到她叹气了。“当中学生可真苦!整天背呀、算呀、念着、写呀——连看什么书的自由都没有!”
“快熬到毕业了,甭着急,到时候你敞开着,想看什么看什么,看成一个大书虫!”我倒开心似地安慰起她来了,我本是要找她来寻求安慰的呀!
“算了!算了!我现在就熬不了了,这学我真不想上了!越快到高考时候了,我心越烦!你说万一考不上,我可怎么办?待业!让我妈还苦哧白咧地养我?还是去当个临时工?我妈妈还不伤透了脑筋?”
“你干嘛要考不上呢?净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天琳,我哪儿赶得上你的功课?班里同学,谁不说女同学功课数你棒,男同学里数郭辉……”
郭辉!干嘛非要把我和郭辉相提并论呢!大概,郝丽萍看出我的神态变化,知道自己无意中说走了嘴,立刻遮掩道:“算啦!咱们也别操那么远的心啦!爱考得上考不上,听天由命!现在,该干嘛还得干嘛,也不能怕天下雨,就不出门呀!我知道这几天,你比我还闷得慌,喏,这几本书,你拿回家解解闷!”视着,她从枕头底下翻出好几本书。我翻翻一本,不是琼瑶的,就是三毛的,什么《彩霞满天》、《在水一方》、《几度夕阳红》、《窗外》呀,什么《稻草人手记》、《雨季不再来》、《撒哈拉的故事》、《温柔的夜》呀……全是台湾这两位女作家的书!
“台湾真是反攻大陆来了!”我乐了,开玩笑说。
她把书摞齐,都抱给我:“这些书不好买,全是从小摊上买的呢!全拿走,回家解解闷,别净想着不高兴的事!”
这让我奇怪了。她平日舍得花钱买衣服,可从不买什么书。她手头并没有什么富裕的钱。她妈拉扯着她一个人过日子,在工厂当个三级工,工资也不高,家里日子挺困难的。她今儿怎么有钱买这些闲书了?听说寒假里她找个地方去勤工俭学,莫非挣了几个大钱,先物质后精神,买起这么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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