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我那婆婆妈妈的母亲,一天到晚,嘴里砸姜磨蒜,磨叨个没完没了。
“我真想认识他们。”
“行!吃完饭!今天,我对他们说,十八岁生日我要自己和同学们过!他们支持!他们说我已经是大人了!我也觉得自己是大人了!”
“好’那就为大人干杯!”
我们握了一下杯!啤酒真不错,味儿很纯,清香中有一丝淡淡的苦味儿。
他一边喝酒一边从枕头底下换出一盒礼花牌香烟。
“你抽烟?”我问。
“你反对?”
“尼古丁反对!”
“班上好多男同学都抽烟!”
“我们班也是!”
“那不结了!”
“纯粹是一种时髦,没劲儿!”
“看你说的!”
“以为抽烟便是大人了,恶心!”
“那好!不抽!”
他灭掉烟。
我们开始神聊。UFO、太空、百慕大三角洲、试管婴儿、苹果牌牛仔裤、幸子柔姿衫、太阳裙、爱滋病、第四产业、第五代电子计算机、女排四连冠、DNA分子、菲律宾阿基诺夫人上台、马科斯夫人和江青、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和美国轰炸利比亚、马拉多纳和刘晓庆、哈雷慧星和宇宙黑洞……。
真痛快!我还从来没有和人这样痛快地聊过天。他比郭辉开朗,比“西铁城”深沉,他是我见过的男同学中印象最好的一个人。这些来自宇宙上下各种话题。伴随着啤酒泡沫一起灌进肚子里。
自然,我也谈了我放弃保送上师大的事。他说:“真可以,有点居里夫人的劲头儿!”我听了很得意。
他也谈了他想报考人大新闻系的志向,我说:“太没劲!搞新闻净说假话!”他听了也不生气。
他把两瓶啤酒喝光了。我把汽水喝光了。他又启开一瓶啤酒。
“你别醉了!”我说。
“放心吧!十八年难得一次!喝个痛快!”
我不再说话。默默地看他喝。他大概并没有喝过啤酒,我怕他喝多了,忙站起来夺他手中的酒杯。他躲。我说;“别喝了!就坐在这儿说会儿话多好!”他不听,我一把按住酒杯,坚决不让他喝了。他把手从我手心里抽出,然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怎么也不放开。他的手心很热,忽然,我觉得心里慌慌的,有点儿害怕。我觉得我们之间将要发生点什么……
“我该走了!”我赶紧说,走出房门。他也走出来,脸胀得通红。
“你回去吧!”
他坚持把我送到公共汽车站。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讲话。而且,我们之间一前一后拉开挺大的距离,信佛隔着一条小河……
现在,我记着这一天日记时,又想起刚才的一切,心里涌起一种十分复杂的感情。我不怪自己,也不怪丁然。经历这一天之后,我对人生才体会深切些。我才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写得我真累,躺下来想睡,又怎么也睡不着。莫非我失眠了吗?这是有生以来的头一次失眠……
6月19日
早上起床晚了。亏得妈妈叫醒了我。匆匆忙忙赶到学校,还是迟到了。头一节课是物理。好心的物理老师只是抬起眼睛,从厚厚的镜片后面望望我,没有批评我。
一整天,我都有些恍惚不定。昨天的事,我总想起。推也推不开,象浮有水潭的皮球,按下去又浮上来。
晚上,哥哥看电视。马拉多纳快拿冠军了,哥哥高兴得好象他自己使是马拉多纳一样。
爸爸还没大回来。大概,正在查他的帐吧。妈妈回姥姥家了。我独自一人坐在里屋,把门关得严严的。我要踏下心来复习功课。一个人要有这种毅力。我要培养自己的这种毅力。昨天的事,我怕吗?后悔吗?不!不过,我不住问自己:难道这就是你真正憧憬的爱吗?我又回答不出。
6月14日
又是星期六。下午没课,我刚刚吃完饭,郝丽萍就找我来了。她穿得真漂亮。太阳裙把她那两条修点的腿衬托得更长、更美。这种裙子。一定是常鸣妈妈小摊上的货。她妈保证不知道,要不非又和她干一仗不可。我真羡慕郝丽萍那两条长腿!
“天琳,你有心事!”她关切地搂住我的肩膀,对我说。这话让我感动。我的脸就是晴雨表,瞒不过她。
我没说话,她又说:“我看你昨儿一天都心神不定的!有什么心事,告诉姐姐我,我替你解解心宽!”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牌,“来,姐给你算个卦!”
我推开神,说:“算了吧!我不信这玩艺儿!”
“不信?这玩艺儿绝对准!我用的是八十年代流行的新算法!有科学根据的!”
我苦笑一声。
她把牌忽然一扔,又搂住我,轻轻地对我说:“对姐说说吧!别闷在肚子里!”
我推开她,说:“说什么呀,我挺好的!”我什么也不想说,那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就象一块绿茵茵的草地,挂着一块“闲人免进”的小牌牌。
“那好!姐带你出去散散心!”
不由分说,郝丽萍把我带出门外,来到大街上,在花市大街的一家冷饮店里坐下。这是一家新开张不久的西式冷饮店,门面装潢很有点现代派味儿,门内的价格也高得让人撇嘴。这种地方,我还是头一次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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