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期的春天_易铭/余扬【完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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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业平台工程部原有的两个中国女孩子也先后被郑丽娟的火柴烫过几次,不约而同地不再理睬她,结婚时连伴娘也不让她做。她被这般明显冷落,险些动用起所有的火柴库存,在婚宴上纵一场大火。亏得宴席同桌的司徒吉米及时开导,消防队才少了一次动员。

  仅看外表,司徒吉米不具备任何吸引郑丽娟之处:尖嘴猴腮,半秃,身材矮小。但出乎意外,郑丽娟竟从这位主管身上得到了这些年来一直孜孜以求的感觉:一种长辈式的娇惯。全世界的old dirty men(老不正经)勾引良家和非良家的少女,大抵都是这一招,如果再有些钱,有些权,更是势如破竹。司徒吉米身具老不正经的一切优点:温软的性子,甜而又蜜的嘴,见色起意的心,郑丽娟单薄无依,他正好一展身手。

  司徒吉米人到中年,倒没出现所谓“中年危机”,他本来才学平平,但凭了一张笑脸,做上了主管,可谓“春风得意马蹄轻”。马蹄轻了,心也轻狂了。他在香港和台湾的朋友,一个个在大陆包了“二奶”、“三奶”,唯独他像个乡巴佬。如今郑丽娟显露出对长辈式关爱的那种依恋,使他顿开茅塞,悟出“色山有路钱为径,情海无涯巧作舟”的道理,开始对这位下属格外关怀。

  郑丽娟自闭久了,偶有人闯入心扉,即便是个身材矮小的,仍占了个满满当当。她眼中的司徒吉米似乎变得高大了,英俊了,连多年的结发妻也不存在了,她只管尽情享受那种父亲般的宠爱,对他的依恋之情竟一发而不可收,及至稍稍冷静、略略后悔时,却已陷得深了,更不用说他作为上司,给她的种种优待。司徒吉米尝得甜头,幽默感也来了,常戏言郑丽娟是“味精”,使他乏味的管理工作变得有滋有味。

  罗如萱想到此处,替郑丽娟惋惜之余,又庆幸这个识破司徒吉米嘴脸的机会来得还不算太晚。

  阮迪既然被裁,他的组被整个儿并给了马克,所以马克手下虽也损兵折将,倒头来反是更有实力,较之竞争对手司徒吉米那组势大了许多。这一天本该是人人肃穆的,马克却怎么努力也难绷住一丝淡淡的微笑。

  快到中午的时候,任远和庞彼得他们收到了一封email,又是梁栋在提议午间聚餐,“欢送”郑丽娟和另外两名被裁掉的华人工程师。任远和庞彼得都知道定是司徒吉米因见这一轮里不曾占了马克的上风,想再拉拢同胞,重整河山。任远鄙夷司徒吉米的为人,说不想去,庞彼得本也不想去,但转念一想,对任远说:“司徒吉米虽无耻,但从今往后,斗争的形势越来越复杂,我们还是要做好艰苦卓绝的准备,大丈夫能屈能伸嘛,还是去一下吧。”

  这次还是由任远开车,罗如萱率先挤进车后门,一声不响地坐着,丁雯叫道;“苏姗,你应该坐前面的,是不是,‘人贩子’?”任远说:“苏姗想坐哪里都可以,这点自由都没有吗?”丁雯冷笑说:“是啊,有,有,有自由,新闻自由,言论自由,裁人自由,恋爱自由。”特意把“恋爱”两个字说得铿锵有力。庞彼得说:“你好像挺有牢骚?咱们已经够幸运的了,没去给人做‘二奶’,居然也熬过这一关,没被裁掉。”罗如萱敲了庞彼得一拳。丁雯说:“别说那么难听,公司里也没有谁真做了‘二奶’,都是谣言而已;不过倒是真有在恋爱的,大家却不知道。”罗如萱仿佛接过了郑丽娟用剩的火柴,有些想发火,但她因为裁员的事情,今天也大大吃了一惊,吃了一吓,难免去想未来,脑子里很乱,不想再将局面搅得复杂,便隐忍了不发。庞彼得能猜出个大概,忙说:“丁雯哪,你倒是应该再培养培养情绪,到吃饭的时候痛骂司徒吉米才是正经。”

  饭桌边,司徒吉米和他的“影子”梁栋等人已先到了,正在慢慢喝茶,茶水里似乎有哑药,众人许久都不说一句话,只是装做漫不经意地用眼角瞟郑丽娟。郑丽娟隔了司徒吉米两个位子坐着,低垂着头,盯着黄黄的茶水里映出的黄黄的脸儿。

  李杰瑞依旧姗姗来迟,抱歉说刚和一位被裁员的下属谈完话,见这情形,本想细问商业平台部裁员结果的,话到嘴边咽了回去。阮迪组里一名刚被裁掉的工程师张文光忽然开口道:“杰瑞,知不知道菲尔也被裁了?”李杰瑞愣了一下,面带不信:“这怎么可能?他是那么有经验的工程师。”张文光“哼”了一声道:“是啊,在这个公司里,要找公平恐怕是没机会了,我们组里,爱丽丝和凯文这样的饭桶都留下了,我们这些认真做事的反而要滚蛋了。”

  司徒吉米听说张文光的老婆前一阵子刚丢了工作,今后这“夫妻双双把家坐”的滋味一定不好受,这个东北汉子怨气上来,还不知道要说什么难听话,忙说:“现在人都到齐了,点菜吧。还是老规矩,你们随便点,我付帐。”众人想了想,都记不得何年何月订下的这个“老规矩”,这么多年,他分明只请过一次客,便成了规矩?庞彼得有心想说几句讥讽的话,看到席上众人都无精打彩的,便也止了口。

  任远也说不清为了什么,今天这一轮裁员让他心里打颤了。

  他在IT行里摸爬滚打了也有七八年,IT界里一向江湖风波恶,他经历过的裁员也有七八次,尤其1998年那次,险些要丢了身份,即便如此,他也从不曾提心吊胆过,不就是个工作吗?他孑然一身,到哪里还能没有饭吃?但这次却大大不同,有什么不同了呢?他还是孑然一身,银行里的存款也够他和“老婆”吃一两年的,又怕什么呢?想到了“老婆”,他隐隐摸到了自己那份恐慌的根源:是何晴,原来自己上回看到何晴的“悲惨世界”后,就想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让她重新过上受宠招怜的幸福生活,而这时,如果自己的工作又丢了,岂不是又让她回到“悲惨世界”中吗?那天在自家附近的小公园里又遇见了何晴,何晴说本想上门找他的,终究失去了勇气,他们温言温语了良久,彼此又都有了向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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