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里。
· 它是违建,但,更是我永远怀念的、童年美丽的家。
这个大杂院里,有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我家后面对的是铁道,正门隔街,却是高级住宅。
虽然小时候能回忆的事不多,我却清楚地记得,对面的孩子朝我丢石子。他们还编了歌,骂我们这边的人: “违建丑!违建臭! 违建门口没水沟!”
我们这排违建,真是“门口没水沟”。只见对面家家门口有水沟,我家门口却是平平的。
老爸没对我解说过,只是我后来想,一定因为违建不在都市计划中,所以政府不建下水道。
但是,有几个小朋友能想到,我竟因为家门口没水沟,而使小小的心灵受到伤害!? 违建的另一个特色,就是没有人会努力改进他的建筑。当对面不断盖新房的时候,我家这一侧,却愈来愈破烂。
我家大院的左邻,是一个专做烧腊的工厂,只记得门口总停着小货车,抛下来一大块一大块血淋淋的肉。他们的前门,老是聚着苍蝇;他们的后门,总是冒着黑烟和又香又臭的烤肉味。
我妈常说:“我喜欢吃香肠,但发誓不吃隔壁做的。”
隔壁过去,是间家庭美容院,很小、很矮、很热,也常会冒出奇怪的味道。
每天傍晚,奶奶用小车子推着我散步,第一站必定是这里,在美容院门口,跟里面的人聊天。
然后,向前走,穿过好窄好窄的小巷子,又经过总是湿滑湿滑、两边房檐都碰在一起的“违建区里的小弄堂”,到铁道旁边。
虽然总是被火车吓得哭醒,我却从小就爱看火车。
当一团黑黑的烟,带着一长串黑黑的怪物,冲过眼前,又一下子消失不见,那种由预期到紧张,又接着放松的感觉,说不定正像云霄飞车一样,有着特殊的刺激效果。
在哈佛大学,我主修心理,心理学有一种理论,就是人类常借描绘自己最畏惧的东西,来克服恐惧。
所以,原始壁画上常有猛兽。
所以,当我火车看多了,反而愈来愈不怕火车。它吵、它撞,撞得天崩地裂,我也渐渐能安睡了。
了解,可以克服恐惧。
我也记得每次奶奶带我绕一圈回家,我总会抬头看右边邻居——— 一栋小楼,居然对着街在二楼开了一扇门,而门下面没有梯子。
奶奶常说,屋子里谁要是真开了这扇门,往下走,一头就会栽到街上,摔死! 据说,那房子因为违建得太过分,占到了大路,硬被拆成这样。
一直到今天,我都常想到那扇“天门”,觉得是很“超现实主义”的作品。
至于我们“大杂院”,是自成一家的。
虽然我们有很臭的蹲坑茅房、有杂草丛生的角落、有不方不正的院子、有扭来扭去的通道…… 但是通道旁边种了许多老爸朋友送的杜鹃,老爸从不管,由隔壁戴爷爷照顾。
我也不全由奶奶管,常常一头冲进对门张奶奶家,吃他们台湾式的“白斩鸡”。
在这住了四户人家的大杂院里,没有人骂我,只有人爱我。
我是住在违建区里。
它是违建,但,更是我永远怀念的、童年美丽的家。
谢谢刘猫(1)
· 据说老妈怀我的时候,成天抱着刘猫。肚皮里面是我,外面是猫。
· 所以,我的“胎教”是“猫叫”。
妈妈抱刘猫,我吃醋。
老爸和老妈,在生我之前,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小孩。只是从我出生后,那小孩就失宠了。
那小孩,就是“刘猫”。
刘猫是隔壁读小学的小阿姨捡来的,回家挨骂,就送给了我新婚的老妈。
老爸想,取什么名字好呢?叫“咪咪”?太俗了!既然它是猫,又到刘家来,就叫“刘猫”
吧! (感谢上帝,老爸没给我取名叫“刘人”。) 他们疼爱猫,跟疼小孩一样。刘猫吃的是番茄沙丁鱼罐头,睡的是老爸老妈的被窝,据说老妈怀我的时候,成天抱着刘猫。肚皮里面是我,外面是猫。
所以,我的“胎教”是“猫叫”。
我真同情刘猫,因为自有了我,刘猫就被打入冷宫,而且总是为我挨揍。
当然这也要怪刘猫,它自己不知趣。每当我哭,大人还没赶到,刘猫已经冲至小床边,往里面趴着看。
啪!“看什么?”老妈每次都给它一巴掌,“你吃醋啊?不怀好心!”
其实,刘猫对我很好。它是我惟一的玩伴,我也是它惟一的玩伴。而且,我们是“平起平坐”的平辈。
刚学会走路的我,据说跟刘猫两只后脚站着,正好一样高。
刘猫很喜欢把两只前腿,搭在我肩膀上,跟我一块儿走。
这种情况真是令人难以相信,但是全家人,包括我奶奶,都说“刘猫确实有这个毛病”
。而且,只要刘猫一这样做,大人就会打它。
他们总认为刘猫会使坏、会欺负我。其实,心里不对劲的,大概是人,不是猫。
他们亏待了刘猫,又用人的报复心理去设想。
虽然因为太小,我对刘猫没什么记忆,但是一直到今天,我都感激它,而且感激得一塌糊涂。我敢说: “刘猫可能影响我半生!”
原因是这样的: 当我两岁多,小刘猫已经长成英俊的大刘猫,有着黄黄的虎纹和壮硕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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