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自本条件修正后,民国政府每年补助清室家用五十万元,并
特支出二百万元开办北京贫民工厂,尽先收容旗籍贫民;
第三条、清室应按照原优待条件第三条,即日移出官禁,以后得自由
选择住居,但民国政府仍负保护责任;
第四条、清室之宗庙陵寝永远奉祀,由民国酌设卫兵妥为保护;
第五条、清室私产归清室完全享有,民国政府当为特别保护,其一切
公产应归民国政府所有。
中华民国十三年十一月 日
老实说,这个新修正条件并没有我原先想象的那么可怕。但是绍英说了一句话,立即让我跳了起来:“他们说限三小时内全部搬出去!”
“那怎么办?我的财产呢?太妃呢?”我急得直转,“打电话找庄师傅!”
“电话线断,断,断了!”荣源回答说。
“去人找王爷来!我早说要出事的!偏不叫我出去!找王爷!找王爷!”
“出不去了,”宝熙说,“外面把上了人。不放人出去了!”
“给我交涉去!”
“嗻!”
这时端康太妃刚刚去世不多天,官里只剩下敬懿和荣惠两个太妃,这两位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走。绍英拿这个作理由,去和鹿钟麟商量,结果允许延到下午三点。过了中午,经过交涉,父亲进了宫,朱、陈两师傅被放了进来,只有庄士敦被挡在外面。
听说王爷进来了,我马上走出屋子去迎他,看见他走进了宫门口,我立即叫道:
“王爷,这怎么办哪?”
他听见我的叫声,像挨了定身法似的,粘在那里了,既不走近前来,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才进出一句没用的话:
“听,听旨意,听旨意……”
我又急又气,一扭身自己进了屋子。后来据太监告诉我,他听说我在修正条件上签了字,立刻把自己头上的花翎一把揪下来,连帽子一起摔在地上,嘴里嘟囔着说:“完了!完了!这个也甭要了!”
我回到屋里,过了不大功夫,绍英回来了,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哆哆嗦嗦地说:“鹿钟麟催啦,说,说再限二十分钟,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景山上就要开炮啦……”
其实鹿钟麟只带了二十名手枪队,可是他这句吓唬人的话非常生效。首先是我岳父荣源吓得跑到御花园,东钻西藏,找了个躲炮弹的地方,再也不肯出来。我看见王公大臣都吓成这副模样,只好赶快答应鹿的要求,决定先到我父亲的家里去。
这时国民军已给我准备好汽车,一共五辆,鹿钟麟坐头辆,我坐了第二辆,婉容和文绣、张璧、绍英等人依次上了后面的车。
车到北府门口,我下车的时候,鹿钟麟走了过来,这时我才和他见了面。鹿和我握了手,问我:
“溥仪先生,你今后是还打算做皇帝,还是要当个平民?”
“我愿意从今天起就当个平民。”
“好!”鹿钟麟笑了,说:“那么我就保护你。”又说,现在既是中华民国,同时又有个皇帝称号是不合理的,今后应该以公民的身分好好为国效力。张璧还说:
“既是个公民,就有了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将来也可能被选做大总统呢!”
一听大总统三个字,我心里特别不自在。这时我早已懂得“韬光养晦”的意义了,便说:
“我本来早就想不要那个优待条件,这回把它废止了,正合我的意思,所以我完全赞成你们的话。当皇帝并不自由,现在我可得到自由了。”
这段话说完,周围的国民军士兵都鼓起掌来。
我最后的一句话也并非完全是假话。我确实厌恶王公大臣们对我的限制和阻碍。我要“自由”,我要自由地按我自己的想法去实现我的理想——重新坐在我失掉的“宝座”上。
我的前半生--十一 在北府里
十一 在北府里
我说了那几句漂亮话,匆匆走进了国民军把守着的北府大门。我在父亲的书房里坐定,心想我这不是在王府里,而是进了虎口。我现在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弄清楚究竟我的处境有多大危险。我临出宫以前,曾叫人送信给宫外的那些“股肱之臣”,让他们从速设法,营救我逃出国民军的掌握。这时,不但他们的奔走情形毫无消息,就连外边的任何消息也都无法知道。我很想找人商量商量,哪怕听几句安慰话也好。在这种情势下,我的父亲让我感到了极大的失望。
他比我还要惊慌。从我进了北府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好好地站过一回,更不用说安安静静地坐一坐了。他不是喃喃自语地走来走去,就是慌慌张张地跑出跑进,弄得空气格外紧张,后来,我实在忍不下去了,请求他说:
“王爷,坐下商量商量吧!得想想办法,先打听一下外边的消息呀!”
“想想办法?好!好!”他坐了下来,不到两分钟,忽然又站起来,“载洵也不露面了!”说了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又来来去去地转了起来。
“得打听打听消息呵!”
“打,打听消息?好,好!”他走出去了,转眼又走进来,“外边不,不让出去了!大门上有兵!”
“打电话呀!”
“打,打电话,好,好!”走了几步,又回来问:“给谁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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