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_溥仪【完结】(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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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孝胥在我出宫后,曾向段祺瑞活动“复原还宫”,在我到天津后,曾支持我拉拢军阀、政客的活动,但是,在他心里始终没忘掉这个理想。特别是在其他活动屡不见效的情况下,他在这方面的愿望尤其显得热烈。这在使用谢米诺夫这位客卿的问题上,分外地可以看出来。

  当我把接见谢米诺夫的问题提出来时,陈宝琛担心的是这件事会引起外界的责难,郑孝胥着急的却是怕我背着他和罗振玉进行这件事。他对陈宝琛说:“反对召见,反而使皇上避不咨询,不如为皇上筹一妥善谨密之策,召见一次。”结果,谢米诺夫这个关系便叫他拉到手上了。

  使他对谢米诺夫最感到兴趣的,是谢和列强的关系。当谢米诺夫吹嘘列强如何支持他,而各国干涉中国的政局之声又甚嚣尘上的时候,郑孝胥认为时机来了,兴高采烈地给张宗昌和谢米诺夫撮合,让谢米诺夫的党羽多布端到蒙古举兵起事,并且亲自跑上海,跑青岛。他进行了些什么具体活动,我现在已记忆不清了,只记得他十分得意地写了不少诗。他的日记里有这样自我欣赏的描写:“晨起,忽念近事,此后剥极而复,乃乾旋坤转之会,非能创能改之才,不足以应之也。”“如袁世凯之谋篡,张勋之复辟,皆已成而旋败,何者?无改创之识则枘凿而不合矣!”(一九二五年十一月)“诸人本极畏事,固宜如此!”“夜与谢米诺夫。包文渊、毕瀚章、刘凤池同至国民饭店,……皆大欢畅,约为同志,而推余为大哥。”(一九二六年五月)

  英国骗子罗斯,以办报纸助我复辟为名,骗了我一笔钱,后来又托郑孝胥介绍银行贷款,郑孝胥因罗是谢米诺夫和多布端的朋友,就用自己的存折作押,给他从银行借了四千元。郑垂觉得罗斯不可靠,来信请他父亲留心,他回信教训儿子说:“不能冒险,焉能举事?”后来果然不出他儿子所料,罗斯这笔钱到期不还,银行扣了郑的存款抵了账。尽管如此,当罗斯底下的人又来向郑借钱的时候,由于谢米诺夫的关系,经多布端的说情,他又掏出一千元给了那个骗子。当然,我的钱经他手送出去的,那就更多。被他讥笑为“本极畏事,固宜如此”的陈宝琛,后来在叹息“苏龛(郑宇),苏龛,真乃疏忽不堪!”之外更加了一句:“慷慨,慷慨,岂非慷他人之慨!”

  后来,他由期待各国支持谢米诺夫,转而渴望日本多对谢米诺夫加点劲,他又由期待各国共管,转而渴望日本首先加速对中国的干涉。当他的路线转而步罗振玉后尘的时候,他的眼光远比罗振玉高得多,什么三野公馆以及天津日军司令部和领事馆,都不在他眼里;他活动的对象是直接找东京。不过他仍然没忘了共管,他不是把日本看做唯一的外援,而是第一个外援,是求得外援的起点,也可以说是为了吸引共管的第一步,为“开放门户”请的第一位“客人”。

  他提出了到东京活动的建议,得到了我的赞许,得到了芳泽公使的同意。和他同去的,有一个在日本朝野间颇有“路子”的日本人太田外世雄。他经过这个浪人的安排,和军部以及黑龙会方面都发生了接触,后来,他很满意地告诉我,日本朝野大多数都对我的复辟表示了“关心”和“同情”,对我们的未来的开放政策感到了兴趣。总之,只要时机一到,我们就可以提出请求支援的要求来。

  关于他在日本活动的详细情形,我已记不清了。我把他的日记摘录几段如后,也可以从中看出一些他在日本广泛活动的蛛丝马迹:

  八月乙丑初九日(阴历,下同)。八点抵神户。福田与其友来迎。每

  日新闻记者携具来摄影。偕太田、福田步至西村旅馆小憩,忽有岩日爱之

  助者,投刺云:兵库县得芳泽公使来电嘱招待,兵库县在东京未回,今备

  汽车唯公所用。遂同出至中华会馆。又至捕公庙,复归西村馆,即赴汽车

  站买票,至西京,入京都大旅馆。来访者有:大阪时事报社守田耕治、大

  田之友僧足利净回,岩田之友小山内大六,为国杂社干事。与岩田、福田、

  太田同至山东馆午饭。夜付本多吉来访,谈久之。去云:十点将复来,候

  至十二点,竟不至。

  丙寅初十日。……将访竹本,遇于门外,遂同往。内藤虎来谈久之。

  太田之友松尾八百藏来访,密谈奉天事。

  丁卯十三日。福田以电话告:长尾昨日已归,即与太田、大七走访之。

  长尾犹卧,告其夫人今日匆来,遂乘电车赴大限。……岩田爱之助与肃邸

  四子俱来访。宪立(定之)密语余奉天事,消息颇急,欲余至东京日往访

  藤田正实、宇垣一成。朝日、每日二社皆摄影,复与肃四子共摄一影,乃

  访住友经理小仓君。……

  庚午十四日。长尾来谈,劝取奉天为恢复之基。……

  壬申十六日。长尾雨山以电话约勿出,当即来访,遂以汽车同游天满

  官金阁寺而至岚山。高峰峭立,水色甚碧,密林到顶,若无路可入者。入

  酒家,亦在林中,隐约见岩岫压檐而已,饮酒食鱼,谈至三时乃去。

  癸酉十七日。……长尾来赠画扇,送至圆山公园,左阿、囗家、狩野、

  内藤、近重、铃木皆至,顷之高濑亦至,唯荒木、内村在东京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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