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论奏,代宗省表垂涕,亟还京师。其略曰:‘东周之地,久陷贼中。? .
险不足恃,适为战场。明明天子,躬俭节用,苟能黜素餐之吏,去冗食之官,
抑竖刁、易牙之权,任蘧瑗、史之直,则黎元自理,盗贼自平。中兴之功,
句月可冀。’公诗云? .,正括汾阳论奏大意。”(《钱注杜诗》卷一二)
郭子仪是肃、代二朝的社稷之臣,杜甫的某些主张竟与之不谋而合,①这说明
杜甫对军国大事能提出相当高明的切实措施,并不一味地“高而不切”。
当然,杜甫的政治才识更重要地体现为,他对当时尚未发生的政治事变
的预见具有惊人的准确性。当安史之乱尚未爆发,唐王朝还呈现着花团锦簇
的虚假繁荣时,杜甫已敏锐地感到了大动乱的逼近。天宝年间唐王朝的开边
战争频繁不断,有时还取得暂时的胜利,这在时人眼中也许是国力强盛的表
现,可是杜甫却看到了内郡调弊、人悲鬼哭的阴惨景象。②玄宗奢侈骄淫,杨
氏兄妹游宴无度,这在时人眼中也许是歌舞升平的象征,可是社甫却看到了
① 这种政治主张如能付诸实施或部分付诸实施,是可以产生积极效果的,魏征对贞观之治的贡献就是明证。
当然,在杜甫的时代,这种主张距离现实较远,但是作为一种理想,它根本没有必要为迁就黑暗现实而降
低自身的高度。
① 钱笺“ 括”云云,实乃不谋而合之意。因为杜甫当时正处僻远的梓州,不可能很快就知道郭子仪给朝
廷的奏章的内容。
② 例如天宝十载(751)鲜于仲通伐南诏丧师后,杨国忠复命李宓南征。杜甫《兵车行》对此进行了批判,
可是高适、储光羲等人却作诗对此大加颂扬,参看周勋初先生《杜甫身后的求全之毁和不虞之誉》(载《文
史探微》)。
奸臣弄权、外戚乱政的动乱征兆。对于安禄山“主将位益崇,气骄凌上都”
(《后出塞五首》之四)的骄横表现,杜甫曾多次预言即将发生藩镇叛乱的
危险。除了对安史之乱这个大事变的酿成、发生洞若观火之外,杜甫对于一
些次要的历史事件也有先见之明。如安史之乱发生以后,唐王朝为了迅速平
叛,向回绝借兵。杜甫对此深以为忧,在《北征》、《留花门》等诗中表示
了他的忧虑。又如杜甫人蜀路经剑门,对那里地势险峻颇怀隐忧。后来,勇
悍善战的回纥兵果然成为唐王朝的心腹之患,形势险要的蜀地也果然成为军
阀割据的巢穴。对于玄、肃二朝出现的乱兆,清初王夫之在《读通鉴论》卷
二二、卷二三中曾为之条分缕析,如云:“无故而若大患之在边,委专征之
权于边将,其失计固不待言矣”;“邪佞进,女宠兴,酣歌恒舞,? .度量
有涯,淫溢必泛,盖必然之势矣”;“借援夷狄,导之以踩中国,因使乘以
窃据,其为失策无疑也”,等等,都与杜甫所言者若出一人之口。一位诗人
在历史事件发生之前所作的预言竟与后代学者的分析不谋而合,这是何等的
远见卓识!
对于社甫的政治才能,历来有两种看法。第一种看法是杜甫仅仅“好论
天下大事,高而不切”,并无实际的政治才能。第二种看法正好相反,宋人
郭印称杜甫:“诗中尽经济,秋毫未设施。”(《草堂》,《云溪集》卷三)
朱翌则称杜甫:“凄其忧世心,妙若医国扁。”(《读杜诗至减米散同舟路
难思共济舟人偶来告饥似诗谶也》,《永乐大典》卷八九六弓《灊山集》)
陆游更慨叹说:“看渠胸次隘宇宙,惜哉千万不一施!? .后世但作诗人看,
使我抚几空嗟咨!”(《读杜诗》,《剑南诗稿》卷三三)清人蒋士铨亦有
同感:“先生不仅是诗人,薄宦沉沦稷契身。”(《南池杜少陵祠堂》,《忠
雅堂诗集》卷二)今天的学者中也有人认为杜甫完全有可能成为一代名臣。①
我们认为,历史是不能逆转、假设的,既然历史没有给予社甫以施展政治才
能的机会,我们也就无从判断他到底能否成为社稷之臣。我们的看法是:杜
甫对于政治确实具有相当高明的见解,体现了既深知治本又善察隐患的政治
器识。但是与其说他是一个有经世之才的政治家,宁可说他是一位观察力极
其敏锐的诗人。与其说他对某些历史进程的预见体现了他的政治才能,宁可
说那体现了一种忧患意识。安史之乱发生以后,杜甫曾多次预言叛乱即将被
敉平,预言唐王朝即将出现中兴的局面,②然而都没有料中。所以他在晚年痛
心地说:“江边老翁错料事,眼暗不见风尘清!”(《释闷》)可见他的某
些预言也只是表示了诗人的主观愿望,而不一定是审时度势的结论。既然杜
甫准确地预见到的事变全是国家和人民的祸患,他所提出的政治措施也主要
是对国家祸患的挽救之方,我们就有理由肯定那主要是由于他怀有一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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