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作者成分是门阀贵族,后期的作者身分是士人,我们对此有不同看法,详见本节。
人们再也唱不出高昂的充满理想光辉的歌声了。高适、玉维在安史之乱以后
很少作诗,岑参亦豪气销尽,再也写不出雄奇恣肆、酣畅淋漓的七言歌行了。
甚至连李白也由“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转而“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
兵”(《古风五十九首》之十九,《李太白全集》卷一)。这一切都说明,
时代已向诗人们提出了新的要求:理想必须让位给现实,诗神也必须从云蒸
霞蔚的空中降临到疮痍满目的大地上来了!
上述两点在创作实践中的具体表现就是:诗歌主题要从描写理想境界转
向反映社会现实,诗歌手法要从幻想、虚构和夸饰转向严格的写实,写作方
式要从随意挥洒转向刻苦锻炼,艺术风格要从高华飘逸转向朴实深沉。一句
活,诗歌必须从盛唐转向中唐,并进而转向晚唐与宋诗了。
在短短的二十来年中要使诗歌实现如此大幅度的转变,需要有一位既属
于盛唐又属于中唐、既能对前一个时代的诗歌作集大成式的总结,又能为后
一个时代的诗歌开辟道路的诗人。杜甫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应运而生的历史
性人物。从这个意义上说,杜甫之所以能成为“诗圣”,又是受到了那个诗
歌史上的特殊时代的玉成。
六、先天的禀赋与后天的学力
在上面几节中我们分别从家庭传统和时代背景两个角度讨论了杜甫成为
“诗圣”的外部条件,这些条件是重要的、必须的,但并不是充分的。也就
是说,杜甫之成为“诗圣”,还必须具备先天禀赋和后天学力等内在条件。
否则的话,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当时有那么多诗人受到时代的“玉成”,那些
人中肯定不乏具有诗礼传家的家庭背景者,然而却只有杜甫一个人赢得了“诗
圣”的桂冠。
伟大的人格是造就伟大诗人的必不可少的因素,我们所说的“伟大的人
格”,不仅包涵正直、善良的品性,而且必须包涵阔大的胸襟和弘毅的精神。
诗人薛雪说得好:“有胸襟然后能载其性情智慧”,“具得胸襟,人品必高。
人品既高,其一謦一咳、一挥一洒,必有过人处。”(《一瓢诗话》)对于
身处乱离之世的诗人来说,这一点尤其重要,否则的话,即使是一个正直、
善良的灵魂,也难免要为乱世的精神重负所压倒、摧毁,除了沉重的叹息之
外,不能给诗坛留下任何东西。《箧中集》诗人就是一个例证。乾元三年(760),
元结编《箧中集》,收录沈千运、盂云卿等七位诗人的作品,元结在《箧中
集序》(《元次山集》卷七)中说:“风雅不兴,几及千载,溺于时者,世
无人哉!呜呼,有名位不显,年寿不将,独无知音,不见称显,死而已矣,
谁云无之!? .吴兴沈千运,独挺于流俗之中,强攘于已溺之后,穷老不惑。
凡所为文,皆与时异。故朋友后生,稍见师效,能似类者,有五六人。于戏!
自沈公及二三子,皆以正直而无禄位,皆以忠信而久贫贱,皆以仁让而至丧
亡。”沈千运等人也许确如元结所言,有“正直”、“忠信”、“仁让”的
美德,但他们的诗作则大多表现个人坎坷失意及亲友生离死别等内容,情调
十分低沉。即使是元结誉为“独挺于流俗之中,强攘于已溺之后”的沈千运,
诗中所写的也无非是“栖隐无别事,所愿离风尘。? .如何巢与由,天子不
得臣?”(《山中作》,《箧中集》)“人生各有命,在余胡不淑,一生但
区区,五十无寸禄。”(《中言怀》、《箧中集》)之类的句子,既没有
反映那个时代的民生疾苦等广阔的社会现实,又缺乏理想的光辉,事实上根
本没有达到元结所说的上继“风雅”的高度,这显然是由于沈千运等人缺乏
伟大弘毅的人格精神而造成的结果。杜甫则不然,正象我们在第二节中所说,
杜甫具有以儒家精神为底蕴的伟大人格和丈夫气概,他对自己的理想抱有坚
定的信念,任何挫折和打击都不能使他完全放弃自己的信念。杜甫的一生,
可以说是穷愁潦倒之极,但他“忧在天下,而不为一己失得”(黄彻《A 溪
诗话》卷一○),他主动地承担起人间的一切苦难和忧患。他遭遇到“入门
闻号陶,幼子饿已卒”的惨痛不幸时的反应是“抚迹犹酸辛,平人固骚屑。
默思失业徒,因念远戍卒”(《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他在“床头
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困苦处境中希望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
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这是何
等的胸襟!在杜甫笔下出现的“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蜀
相》)的贤臣,“丈夫誓许国,愤惋复何有”(《前出塞九首》之三)的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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