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评传_陈贻焮【完结】(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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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 储光羲于天宝九载(750)始任监察御史。(据陈铁民说,见《唐才子传校笺》卷一)。监察御史的官品

  为正八品上。储光羲天宝十一载作《哥舒大夫颂德》中有“顾我抢榆者,莫能翔青冥。游燕非骐骥,踯躅

  思长鸣”之句,可见他仍有不得志之感。

  尾四句:“盛时惭阮步,未宦知周防。输效独无因,斯焉可游放。”说明诗

  人在登临佛寺浮图时并没有忘记要为国家效劳。这无疑要比岑、储两人的态

  度积极得多。但是,高适着眼的只是他个人的前途,当时的社会现实并没有

  在其诗中留下痕迹。

  杜甫的诗就完全不同了。它一开头就说:“高标跨苍穹,烈风无时休。

  自非旷士怀,登兹翻百忧。”仇兆鳌注:“‘百忧’,悯世乱也。”(《杜

  诗详注》卷二)穷愁潦倒、衣食艰难的诗人并没有把目光局限于他个人的生

  活。他一登高望远,就立即将眼前景物与整个社会现实联系起来,正如浦起

  龙所说:“乱源已兆,忧患填胸,触境即动。只一凭眺间,觉河山无恙,尘

  昏满目。”(《读杜心解》卷一)在胸怀百忧的诗人看来,一切景物都蒙上

  了一层惨淡的颜色。“烈风无时休”固然是高处的应有之景,但又何尝不是

  时局飘摇、天下将乱的征兆?宋人胡舜涉解此诗曰:“《登慈恩寺塔诗》,

  讥天宝时事也。山者,人君之象,‘秦山忽破碎’,则人君失道矣。贤不肖

  混淆而清浊不分,故曰‘径渭不可求’。天下无纲纪文章,而上都亦然,故

  曰‘俯视但一气,焉能辨皇州’。”(《三山老人语录》,见《苕溪渔隐丛

  话》前集卷一二)胡氏认为全诗都隐含讥刺,当然穿凿过甚,所以清人施鸿

  保批评他说:“通首皆作喻言,屑琐牵合。”且指出:“前十六句,皆但写

  景”。(《读杜诗说》卷一)那么,“秦山忽破碎”这几句究竟是单纯的写

  景还是有所寓意呢?我们认为其中还是有所寓意的,但是不能象胡氏那样逐

  句比附,处处落实。就是说,这些句子确是写景,但这是写的一个胸怀百忧

  的诗人眼中的景,所以诗人胸中的忧愁之情与眼中的苍茫之景已在下意识中

  融为一体,我们不必也不能再把它们分开来。至于“回首叫虞舜”以下八句,

  注家都认为是由写景转为寓意,我们也这样理解,试作诠释如下:“回首叫

  虞舜,苍梧云正浮”,明末潘柽章云:“高祖号神尧皇帝,大宗受内掸,故

  以虞舜、苍梧言之。”(《杜诗博议》,《杜诗详注》卷二引)①因为慈恩寺

  既是佛教的一个重要场所,又是唐帝国鼎盛时期的一个象征,②当杜甫这位忧

  国忧民的诗人登上寺塔时,就自然而然地眺望太宗的昭陵而缅怀大唐帝国的

  全盛时代。可是盛世已经消逝,尽管诗人满怀希望地呼唤它,也不会复返了,

  剩下的只是愁云惨雾而已。“惜哉瑶池饮,日晏昆仑丘”二句是以周穆王和

  西王母游宴于瑶池之传说以刺玄宗、杨妃,注家于此均无异说。虽说诗中的

  “瑶池”不一定是比喻骊山瘟汤,①诗人登塔时玄宗、杨妃也并不在华清池,

  ②但诗人远眺骊山,即景生情,不由得对玄宗沉面于酒色淫乐感到惋惜、愤慨。

  ① 仇氏引《杜诗博议》皆标作“明王道俊”,误。因仇氏实未见其书,《杜诗详注》中凡引《杜诗博议》

  处皆转引自朱鹤龄《杜工部集辑注》,而朱氏所引则为潘柽章所著,详见蔡锦芳《<杜诗博议>质疑》(《杜

  甫研究学刊》1989 年第2 期)。后文凡自仇注转引《杜诗博议》,皆径标作潘氏之言,不再注明。

  ② 据《两京新记》、《长安志》等书记载,慈恩寺建于太宗贞观二十一年(647),本是太子李治(即后来

  的高宗)为他母亲文德皇后祈福而建立的。塔前东阶立有大宗亲撰的《三藏圣教序》碑和高宗亲撰的《述

  圣记》碑。

  ① 《杜诗详注》卷二引程嘉燧云:“明皇游宴骊山皆贵妃从幸,故以‘日晏昆仑’讽之”。《钱注杜诗》

  卷一则云:“唐人多以王母喻贵妃,‘瑶池日晏’,言天下将乱,而宴乐不可以为常也。”二说略同,然

  程说坐实瑶他以比骊山温泉,似不如钱说之圆通。又杜诗他篇如《奉同郭给事汤东灵湫作》云:“倒悬瑶

  池影,屈注沧江流。? .至尊顾之笑,王母不肯收。”亦可与之互证。

  ② 温汤疗疾,故玄宗之幸骊山必在冬季或初春寒冷季节(见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第一章)。据《资治

  “黄鹄去不息,哀鸣何所投”二句写贤士失职而无所归宿之悲愤,“君看随

  阳雁,各有稻粱谋”二句,斥好邪趋炎附势而谋取富贵之无耻,其义甚明。

  当四位诗人登上兹恩寺塔举目远眺时,对于观察自然景物来说,他们都

  站在同样高度的七级浮图之上。可是对于观察社会现象来说,杜甫却独自站

  在一个遇然挺出的高度上。这样,岑参、储光轰所看到的是佛寺浮图的崇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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