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格”较多,如前一首中“城西孤苕峣”下接“苕峣四荒外”,后一首中“荣枯异炎凉”下接“炎凉几度
改”,等等。
隐又不遂,百折千回,仍复一气流转,极反复排荡之致。”(《杜诗镜铨》
卷三)此评甚当,但杨氏主要从文气着眼,我们的注意点则在于,这一段虽
为咏怀,但咏怀中暗含叙事,不但清楚地交代了诗人的遭遇、处境以及在仕
隐之间徘徊的过程,而且对那些蝇营狗苟之徒进行了讽刺。
第二大段自“岁暮百草零”至“惆怅难再述”,共三十八句。这一段貌
似“纪行”,实际上则是记叙、描写、议论并用。开始六句写严寒之状,实
亦诗人低沉心绪之衬托。后三十二句为此段重点,描写了唐玄宗君臣在驱山
华清宫的荒淫骄奢,并以之与人民的饥寒交迫相对照,从而对贫富悬殊的不
合理社会现实提出了沉痛的控拆。这三十二句结构颇具匠心,诗人先用十句
为玄宗君臣欢宴赐浴画了一幅粗线条的速写,然后义正辞严地指出他们所享
用的物质财富正是从穷苦百姓处掠夺来的,“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
挞其夫家,聚敛贡城阙”四句语气极为愤烈,正如蒋金式所云:“叙事中夹
议论,不觉发上指冠,大声如吼。”(《杜诗镜铁》卷三引)“多士盈朝廷,
仁者宜战栗”二句则冷隽尖刻。文势至此已臻极顶,故下文又宕开去,重新
转入描写,“况闻内金盘”以下十句,描写对象转为内宠外戚,手法则转为
工笔细描。然后,仿佛石破天惊,作者写出了惊心动魄的千古名句:“朱门
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第三大段共三十句,写诗人经过长途跋涉,历尽艰险,终于到家,可是
到家并没有得到希望中的欢聚,却听到了幼子饿死引起的一片哭声,在极度
悲痛之中,诗人又推己及人,想到广大人民更为深重的苦难,感到忧积如山,
全诗遂戛然而止。这一段主要内容是“纪事”,但是最后十二句则转为抒情
和议论。
综上所述,此诗有这么两个特点:首先,全诗虽以“咏怀”为主线,但
中间却穿插着大段的叙事、议论。明人胡夏客云:“诗凡五百字,而篇中叙
发京师,过骊山,就泾渭,抵奉先,不过数十字耳。余皆议论感慨成文,此
最得变雅之法而成章者也。”(《杜诗详注》卷四引)其实诗中关于骊山宴
乐等描写也都是叙事,不下二百多字,不过这些叙事与抒情、议论结合得十
分紧密,有时甚至密不可分,例如“多士盈朝廷,仁者宜战栗”二句,又似
叙事,又似议论。又如“所愧为人父,无食致夭折”二句,又似叙事,又似
抒情。这真是情景交融,浑然一体。其次,此诗题作“咏怀”,咏怀者,当
然是咏一人之怀,正如黄彻所云,是诗人的“心迹论”,即使兼及叙事,也
应该叙一人之经历。然而此诗却处处推己及人,处处把个人的不幸与国家、
人民的不幸联系起来,从而以其对国家形势的深刻反映而被王嗣爽评为“诗
史”。既是“心迹论”,又是“诗史”,这种对外部世界和内心世界两种题
材取向的有机结合,是古典诗歌发展过程中的一个新气象。浦起龙云:“少
陵之诗,一人之性情,而三朝之事会寄焉者也。”(《读杜心解》卷首)就
是说的这个意思。显然,《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是杜甫诗歌这种倾向
最早的成功尝试。
当杜甫冒着严寒路经骊山,玄宗君臣在华清宫尽情享乐时,安禄山已在
渔阳起兵了,①只是渔阳鼙鼓声尚没有传到关中来。《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
① 据《资治通鉴》卷二一七所记,玄宗于天宝十四载十月庚寅(初四日)至十一月丙子(二十一日)幸华
清宫,安禄山于十一月甲子(初九日)发动叛乱,十一月庚午(十五日)玄宗方得到消息。杜甫路经骊山
当在消息传开之前。
字》这首诗对于危机四伏、大乱将临的形势表示了深刻的优虑,堪称那个山
雨欲来风满楼的时代的真实写照。
对于杜甫的求仕来说,十年长安的结局是悲惨的:他只得到了一个正八
品下的微职。对于杜甫的诗歌创作来说,十年长安的结果是辉煌的:他写出
了《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这样的不朽诗篇。从那以后,诗人就朝着以
诗歌反映现实的方向坚定地迈进了。
三、潼关诗兴:动乱时代的历史图卷
天宝十五载(756)月,杜甫告别了留在奉先的家人,独自返回长安,就
右卫率府兵曹参军职。五月,叛军逼近潼关,杜甫赶往奉先,携家小北迁至
白水,投靠他的舅氏县尉崔顼。六月,潼关失守,白水告急,杜甫带着一家
人随着大批难民向北逃难。一路上历尽艰险,九死一生,幸亏得到他的表侄
王砅的救援,我们的诗人才没有丧生于兵马之间。杜甫一家一直走到鄜州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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