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评传_陈贻焮【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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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的同家洼,得到友人孙宰的热情招待,才惊魂稍定。杜甫后来在《送重表

  侄王砅评事使南海》和《彭衙行》两首诗中生动地回忆了那段经历,后者如

  下:

  彭衙行

  忆昔避贼初,北走经险艰。夜深彭衙道,月照白水山。尽室久徒步,逢人多厚颜。参差

  谷鸟鸣,不见游子还。痴女饥咬我,啼畏虎狼闻。怀中掩其口,反侧声愈嘻。小儿强解

  事,故索苦李餐。一旬半雷雨,泥泞相牵攀。既无御雨备,径滑衣又寒。有时经契阔,竟

  日数里间。野果充喉粮,卑枝成屋椽。早行石上水,暮宿天边烟。少留同家洼,欲出芦子

  关。故人有孙宰,高义薄曾云。延客已曛黑,张灯启重门。暖汤濯我足,剪纸招我魂。从

  此出妻孥,相视涕阑干。众雏烂熳睡,唤起沾盘飧。誓将与夫子,永结为弟昆。遂空所坐

  堂,安居奉我欢。谁肯艰难际,豁达露心肝!别来岁月周,胡羯仍构患。何当有翅翎,飞

  去堕尔前?

  此诗作于至德二载(757),即诗人携家北逃的次年,写的虽是诗人一家的经

  历,但不啻是一幅流民图,因为诗人已与广大的人民共同承担了那个时代的

  深重苦难,他的遭遇已与普通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了!

  杜甫到了鄜州,把家安置在城北的羌村。八月,听说肃宗已在灵武即位,

  杜甫便只身北上延州(今陕西延安),想从芦子关(今陕西横山附近)投奔

  灵武。可是此时叛军势力已蔓延到鄜州以北,杜甫在途中不幸被捕,被押往

  沦陷了的长安。幸亏他官阶很低,叛军对之不甚注意,所以并没有把他与其

  他的被俘官员一起送往安禄山伪朝廷所在的洛阳,也没有对他施以严格的看

  管。

  此时诗人四十五岁,但已满头白发,象是一个老翁了。饱受蹂躏的长安

  已是满目疮痍,人民在叛军的铁蹄下呻吟,诗人把这一切都写进他的诗篇里。

  哀王孙

  长安城头头白乌,夜飞延秋门上呼。又向人家啄大屋,屋底达官走避胡。金鞭折断九马

  死,骨肉不得同弛驱。腰下宝玦青珊瑚,可怜王孙泣路隅。问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

  乞为奴。已经百日窜荆棘,身上无有完肌肤。高帝子孙尽隆准,龙种自与常人殊。豺狼在

  邑龙在野,王孙善保千金躯。不敢长语立交衢,且为王孙立斯须。昨夜东风吹血腥,东来

  橐驼满旧都。朔方健儿好身手,昔何勇锐今何愚。窃闻天子已传位,圣德北服南单于。花

  门嫠面请雪耻,慎勿出口他人狙。哀哉王孙慎勿疏,五陵佳气无时无!

  此诗作于九月间,即诗人被解之长安后不久。三个月前,玄宗仓皇西奔,“妃、

  主、皇孙之在外者,皆委之而去。”叛军占领长安后,大肆杀戮,“王侯将

  相扈从车驾,家留长安者,诛及婴孩。”七月,“杀霍国长公主及王妃、驸

  马等于崇仁坊,刳其心”,“凡杨国忠、高力士之党及禄山素所恶者皆杀之,

  凡八十三人,或以铁棓揭其脑盖,流血满街”,“又杀皇孙及郡、县主二十

  余人。”(《资治通鉴》卷二一八)长安城中充满了恐怖的气氛,那些宗室

  王孙更是到处躲藏。杜甫在街头遇见一位虎口余生的王孙(当然也可能是出

  于虚构),作此诗以慰之。宋人刘辰翁评曰:“忠臣之盛心,仓卒之隐语,

  备尽情态。”(《评点千家诗》卷三)清人张滑亦评曰:“忠爱之意,溢于

  言表。”(《杜诗镜铨》卷三引)令人之选本大多不选此诗,或即因为诗中

  有“龙种自与常人殊”等语,颇涉忠君思想之嫌。其实此诗的意义决非仅止

  于忠君思想。诗中虽然只写了一位王孙的遭遇,但以小见大,成功地渲染了

  长安的血腥气氛,而且诗中对玄宗仓皇奔逃,连骨肉都弃之不顾的举动颇有

  讥讽。至于末尾对肃宗的称颂,实际上正体现了当时广大人民的希望,因为

  肃宗是平定叛乱的总指挥。

  哀江头

  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江头官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忆昔霓旌下南

  苑,苑中万物生颜色。昭阳殿里第一人,同辇随君侍君侧。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

  黄金勒。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箭正坠双飞翼。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清渭东

  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

  城南望城北。

  此诗作于至德二载(757)春日,诗人偷偷地来到曲江池畔,看到宫殿萧条而

  春色依旧,触景伤情,抚今思昔,作此抒怀。后人对此诗多有盛赞,如宋人

  张戒曰:“杨太真事,唐人吟咏至多,然类皆无礼,太真配至尊,岂可以儿

  女语默之那?惟杜子美则不然。《哀江头》云:‘昭阳殿里第一人,同辇随

  君侍君侧。’不待云‘娇侍夜,、‘醉和春,,而太真之专宠可知。不待云

  ‘玉容’、‘梨花’,而太真之绝色可想也。至于言一时行乐事,不斥言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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