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龙驳云:“此时所急,尤在克复,不与《留花门诗》同旨。”(《读杜心解》卷一)我们认为杜甫对借
兵回纥是有所隐忧的,见本节下文。
入以议论,开合纵横,直成有韵之散文。独辟一途,前所未有。”(《杜甫
北征小笺》,《杜甫研究论文集》三辑)
第五段自“忆昨狼狈初”至末尾,共二十句。此段回顾安史之乱爆发后
唐王朝的经历,赞美忠臣除奸之义举,且希望唐室由此走向中兴。对于这一
段议论,后入争论甚烈,主要集中于下面几点:首先是“奸臣竟葅醢,同恶
随荡析。不闻夏殷衰,中自诛褒妲”几句,古人认为夏桀、殷纣和周幽王都
是因女宠而亡国的,(夏桀宠爱妹喜,殷纣宠爱妲己,周幽宠爱褒姒)②杜甫
觉得马鬼事变时赐杨妃自尽说明唐玄宗与他们不同,所以能够中兴。仇兆鳌
云:“此借鉴杨妃,隐优张良娣也。”(《杜诗详注》卷五)这种观点似乎
求之过深,因为张良娣其人虽然后来恃宠窃权,与李辅国狼狈为奸,但此时
恶迹未彰,况且她刚至灵武时还颇有美德,“产子三日起,缝战士衣。上止
之,对曰:‘此非妾自养之时。’”(《资治通鉴》卷二一八)所以杜甫不
会于此时把她与杨妃相比,在此诗字句中也看不出有这一层意思。宋人魏泰
曰:“唐人咏马鬼之事者多矣。世所称者,刘禹锡曰:‘官军诛佞悻,天子
舍妖姬。群吏伏门屏,贵人牵帝衣。低回转美目,清日自无辉。”白居易:
‘六军不发争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此乃歌咏禄山能使官军皆叛,逼迫
明皇,明皇不得已而诛杨妃也。噫!岂特不晓文章体裁,而造语意拙,已失
臣下事君之礼也。老杜则不然:其《北征》诗曰:“忆昨狼狈初,事与古先
别。不闻夏殷衰,中自诛褒妲。’乃见明皇鉴夏商之败,畏天悔过,赐妃子
死,官军何预焉!”(《临汉隐居诗话》)这种说法强调杜甫的“事君之礼”,
但是诗中明明有“桓桓陈将军,仗钺奋忠烈”之句,如何能说“官军何预焉”?
我们认为杜甫确有为玄宗曲词回护之用意,但前提是不违背基本的历史事
实,而且“中自”二字极其微妙,回护之中仍含隐讥。杜甫之所以要为玄宗
回护,是因为他怀有唐室中兴的强烈愿望。杜甫是经历了开元盛世的人,他
对玄宗怀有很深的感情,况且在叛军凶焰尚炽的形势下,对皇帝作大多的批
判也是不妥当的。刘禹锡和白居易生活于五十年之后,他们对玄宗不会怀有
如杜甫一样的感情,所以不宜把他们咏马嵬事变的诗与杜诗作简单类比。其
次是“桓桓陈将军,仗钺奋忠烈。微尔人尽非,于今国犹活”四句,浦起龙
对之大为不满,说:“玄礼为亲军主帅,纵凶锋于上前,无人臣礼。老杜既
以‘诛褒妲’归权人主,复赘‘桓桓’四语,反觉拖带,不如并隐其文为快。”
(《读杜心解》卷一)这一段话纯从封建君臣名分的角度出发,毫无道理。
试想当日如无陈玄礼,安能诛杨妃?既然陈玄礼在马嵬事变中起了那么重要
的作用,作为“诗史”的杜诗岂能避而不写?浦氏之言恰恰从反面证明杜甫
的见识在封建社会中是高人一筹的。第三是“凄凉大同殿,寂寞白兽闼”二
句,历来诗家对之均未注意,惟胡小石先生《杜甫<北征>小笺》中认为其中
含有玄、肃内禅之隐微,理由是大同殿、白兽门皆与肃宗无关而与玄宗有关:
大同殿不但为玄宗朝见大臣之所,而且高力士曾在其中劝告玄宗不可以大权
付与李林甫;而白兽门则为玄宗兴兵诛韦后所攻之门。我们认为这种分析也
求之过深,玄宗与高力士当年在大同殿的谈话,身为布衣的杜甫多半是不得
② 宋人胡仔云:“疑夏字为误,当云商、周可也。”(《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一二)仇兆鳌《杜诗详注》
卷五则改“褒妲”为“妹妲”,浦起龙亦云:“本应作妹、妲? .痛快疾书,涉笔成误。”(《读杜心解》
卷一)其实正如李因笃所云:“不言周,不言妹喜,此古人互文之妙,正不必作误笔。”(《杜诗镜铨》
卷四引)
而知的。至于说大同殿、白兽门与玄宗有关而与肃宗无关,其实也并无深义,
这二句诗不过是说长安陷落后宫殿宫门皆寂寞凄凉而已,由于安史乱前玄宗
是皇帝,此处当然只能提与玄宗有关之宫殿宫门。如果要提与肃宗有关者,
那就只能写太子东宫,但东宫又怎么能代表朝廷呢?肃宗与玄宗的关系后来
虽然极度恶化,但在长安克复、玄宗还都前尚无显迹,杜甫即使有所察觉,
在主题为希望唐室中兴的《北征》中也不会予以讥刺的。
基于上面的分析,我们认为对于《北征》的总体评价以胡小石《杜甫<
北征>小笺》为最确切:
《北征》为杜诗中大篇之一。盛唐诗人力破齐梁以来宫体之桎梏,扩大诗之领域,
52书库推荐浏览: 陈贻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