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乾元二年九月史思明复取大梁、陷洛阳事,故此诗当作于二年九月之后。浦起龙则认为“杂种”乃指回
纥,且二年秋杜甫已入秦州,“辽远叫阍,甚无当也。”我们同意浦说,并补充理由如下:此诗中所写到
的回纥事迹皆在元年秋之前,巨据《资治通鉴》卷二二一所记,乾元二年三月九节度之师溃于相州,回纥
军亦同时溃败。四月,回纥毗伽阙可汗卒,长子叶护被杀,国人立其少子,且欲以宁国公主力殉。八月,
宁国公主归唐。如果杜诗作于二年秋,不可能对上述事实毫无反映,也不会再说“花门既须留”了。
① 旧本杜诗“三吏”的次序多为:《新安吏》、《潼关吏》、《石壕吏》,而杜甫自洛阳返华州的路线应
是先至新安(今河南新安),继至石壕村(在今河南陕县),后至潼关,故改以《潼关吏》置于最后。
士卒何草草,筑城潼关道。大城铁不如,小城万丈余。借问潼关吏,“修关还备胡”。
要我下马行,为我指山隅:“连云列战格,飞鸟不能逾。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都?丈人
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栽,千古用一夫。”“哀哉桃林战,百万化为鱼。请嘱防
关将,慎勿学哥舒!”
《新安吏》写的是诗人在新安县道上看到官吏把未成年的“中男”强征
入伍的情景,从诗人与官吏的问答中,可以得知成年的“丁男”早已被抓尽
了,所以身材矮小的男孩也得去当兵。“肥男有母送”以下四句,叙事极简
而寄情极深,正如王嗣爽所分析的:“此时瘦男哭,肥男亦哭,肥男之母哭,
同行同送者哭。哭者众,宛若声从山水出,而山哭水亦哭矣!至暮,则哭别
者已分手去矣,白水亦东流,独青山在而犹带哭声,盖气青色惨,若有余哀
也。”(《杜臆》卷三)真是满目凄惨!后面十六句是诗人对“中男”的安
慰之词,尽管人民遭受到如此的痛苦,但平叛战争是一定要进行下去的,所
以诗人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愤怒,说了一番宽慰和勉励的话。不难想象,诗人
说出这番话时,他的心情是何等的矛盾、痛苦。
《石壕吏》写的是诗人投宿石壕村时见到的一幕人间惨剧。仇兆鳌评曰:
“古者有兄弟,始遣一人从军。今驱尽壮丁,及于老弱。诗云‘三男戍,二
男死,孙方乳,媳无裙,翁逾墙,妇夜往’,一家之中,父子、兄弟、祖孙、
姑媳,惨酷至此,民不聊生极矣。”(《杜诗详注》卷七)面对着这样的现
实,诗人心中充满了愤怒,他严辞痛斥:“有吏夜捉人!”官吏不再是在白
天公然前来,而是在夜幕的掩护下偷偷潜至;也不再是按帖选丁,而是不分
男女老幼地捉人。“夜捉人”三字就是对这种鬼蜮伎俩的揭露。由于石壕村
这户人家的遭遇太惨酷了,诗人再也无法对跳墙逃走后又归来的老翁说出什
么宽慰的话,诗至“独与老翁别”遂戛然而止,但是“语声绝”而“如闻泣
幽咽”,千百年来它一直震撼着读者的心灵。
《新安吏》与《石壕吏》都是写官府征丁之事,《潼关吏》则从被征来
的士卒艰苦地筑城写起。潼关是长安的屏障,三年前安禄山攻陷潼关,玄宗
就仓皇西奔了。也许是接受了三年前的教训,也许是邺城溃败后形势紧张,
如今的潼关城修筑得十分坚固。但是当潼关吏向杜甫夸耀城防之坚时,杜甫
还是语重心长地劝告他们一定要慎之又慎,千万不要让三年前的悲剧重演。
对于“三吏”这组诗,明人张綖评曰:“凡公比等诗,不专是刺。盖兵
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故可已而不已者,则刺之。不得已而用者,则
慰之哀之。若《兵车行》,前、后《出塞》之类,皆刺也,此可已而不已者
也。若夫《新安吏》之类,则慰也;《石壕吏》之类,则哀也,此不得已而
用之者也。然天子有道,守在四夷,则所以慰哀之者,是亦刺也。”(《杜
诗详注》卷七引)杜甫在当时的心情是非常矛盾的。对于唐王朝平定叛乱、
维护国家统一的战争,他是坚决拥护的。但是对于百姓为支持这场战争而作
出的惨重牺牲,他又是极为同情的。对于发动叛乱的安史之流,他当然是切
齿痛恨,而对于酿成灾祸却不管人民死活的统治者,他也感到无比的愤慨。
这就是杜甫写“三吏”时的复杂心态。我们再看“三别”:
新婚别
兔丝附蓬麻,引蔓故不长。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结发为君妻,席不暖君床。暮婚
晨告别,无乃太匆忙!君行虽不远,守边赴河阳。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父母养我
时,日夜令我藏。生女有所归,鸡狗亦得将。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誓欲随君去,形
势反仓皇。勿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妇人在军中,兵气恐不扬。自嗟贫家女,久致罗襦
裳。罗襦不复施,对君洗红妆。仰视百鸟飞,大小必双翔。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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