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是很确切的。因为虚写可以忽略许多细节,可以仅勾勒其大体而不必显示
其个性,而写实就必须刻划出某地真山实水的特点。显然,后者需要更细致
的观察和更雄强的笔力,从而更能体现各地山川的千姿百态而避免笼统、雷
同。我们把杜甫的入蜀纪行诗与李白的《蜀道难》比较一下,就不难看出这
个差别。李白诗中虽然对蜀道之奇险三致意焉,那些充满着想象、夸张的惊
人之语也确实令人叫绝,但是蜀道山川到底是怎样的壮伟,其道路又是怎样
的艰难,诗中并没有具体而细致的描绘。而杜甫的入蜀纪行诗则使读者觉得
“分明如画”(《朱子语类》卷一四○),而且,“如陪公杖屡而游”(鲁
訔《编次杜工部诗序》,见《草堂诗笺?传序碑铭》),这正是社甫的独到
之处。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杜甫的“发秦州”、“发同谷”这两组山水纪行诗
在古代的山水诗中是空前绝后的。诚如李因笃所云,这两组诗“万里之行役,
山川之夷险,岁月之暄凉,交游之违合,靡不由尽,真诗史也”(《杜诗镜
铨》卷七引),这些山水纪行诗具有鲜明的时代气息,这正是杜甫在安史之
乱爆发前后形成的写实创作倾向的继续。
① 此处借用《文心雕龙?神思》中语,但与刘勰原意无关。
五、成都草堂:平凡事物的美学升华
乾元二年(759)年底,杜甫一家终于到达成都。成都在当时是天下闻名
的繁华都市,但是对于杜甫来说,他所希望的仅仅是觅得一个能免于饥寒的
安身之所。杜甫先在成都西郊的草堂寺寓居了三个月,草堂寺始建于南朝宋
孝武帝时,在当时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古寺,所以能有空房让杜甫一家栖身(详
见曾亚兰《成都草堂寺与杜甫草堂》,《杜甫研究学刊》1988 年第1 期)。
然而借居寺庙总非长久之计,所以次年春天,杜甫便在亲友的帮助下自己筑
室了。他在距离草堂寺三里远的浣花溪边觅得一块荒地,芟除茅草,开辟了
一亩大的地基,修筑了一座茅屋,称之为草堂。杜甫又从亲友处乞得许多桃
树、桤木、绵竹等栽种在草堂周围。到暮春时分,草堂落成了。诗人非常高
兴,作诗纪之:
卜居
浣花溪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已知出郭少尘事,更有澄江销客愁。无数蜻蜓齐上
下,一双鸂对沉浮。东行万里堪乘兴,须向山阴入小舟。
堂 成
背郭堂成荫白茅,缘江路熟俯青郊。桤林碍日吟风叶,笼竹和烟滴露梢。暂止飞乌将数
子,频来语燕定新巢。旁人错比扬雄宅,懒惰无心作解嘲。
被兵火和饥荒逼得“三年饥走荒山道”(《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之
七)的诗人终于有了一处安身之所了!
“五载客蜀郡,一年居梓州”(《去蜀》),这是社甫离蜀时对五年蜀
中生涯的总结。自上元元年(760)春至代宗永泰元年(765)初夏的五年里,
杜甫除了代宗宝应元年(762)秋避乱至梓州(今四川三台)、阆州(今四川
阆中),居留至广德二年(764)月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在草堂度过的。诗人
在这五年中写出了四百三十首诗(其中作于梓州、阆州的有一百七十首),
几占杜集总数的三分之一,这是杜甫创作过程中的又一个丰收时期。
这五年天下并未太平。史思明虽于上元二年(761)三月为其子史朝义杀
死,但叛乱直到广德元年(763)初才基本平息,而且藩镇割据的严重形势依
然如故。在朝廷中,宦官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相继专权乱政。外族的侵
扰则比以前更为严重,自上元元年始,党项、吐蕃等不断骚扰边鄙。广德元
年(763)十月,吐蕃攻入长安,代宗出奔。次年十月,仆固怀恩引吐蕃、回
纥寇奉天,长安为之戒严。唐帝国仍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杜甫所在的成都也
并非世外桃源,首先,蜀中地近边陲,吐蕃的威胁始终很严重。其次,地方
上大小军阀的叛乱此起彼伏,杜甫亲身经历的就有上元二年四月梓州刺史段
子璋之乱和宝应元年(762)七月剑南兵马使徐知道之乱。象以往一样。动荡
的时代在杜诗中留下了忠实的记录:
光禄坂行
山行落日下绝壁,西望千山万山赤。树枝有鸟乱鸣时,瞑色无人独归客。马惊不忧深谷
坠,草动只怕长弓射。安得更似开元中,道路即今多拥隔。
去秋行
去秋涪江木落时,臂枪走马谁家儿?到今不知白骨处,部曲有去皆无归。遂州城中汉节
在,遂州城外巴人稀。战场冤魂每夜哭,空令野营猛士悲。
宝应元年(762)七月,杜甫送严武还朝,至绵州奉济驿(在今四川绵阳)方
还,适逢徐知道反,道路阻塞,杜甫乃往粹州避乱。这两首诗都作于避乱梓
州时期,前一首写诗人独自行经梓州、阆州之间的光禄坂(在今四川盐亭)
52书库推荐浏览: 陈贻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