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路车车次不多,又来自郊区,进城的人不少,不拥挤也难。司机又不太讲规矩,不该停的地方停下载客,到了停靠点该停车时,车上已人满为患,相反又不停车了。有时即使停下来,也不容易挤上去,害得冯国富常常误车。有一天要开主席会,偏偏三十八路车过了几趟,都没坐上去,冯国富只好站到街心,拦了辆的士。
的士不比单位小车舒服,却比公共汽车要强多少有多少,不拥不挤,车上的位置都是你的,爱坐哪坐哪,像自家客厅的沙发。想走就走,想停就停,的哥比你儿子听话多了。这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碰上开朗的的哥,还会主动跟你搭腔:“老板是专车坐得多.还是打的打得多?”冯国富说:“我什么老板?贫下中农一个,出门都坐公汽,今天事情急,公汽上不去,才咬牙打一回的。”的哥斜冯国富一眼,笑道:“老板好幽默的。”冯国富说:“我哪是幽什么默?”的哥说:“当老板的生怕人家打秋风,才说自己是贫下中农,不肯承认是老板。据说有个洋鬼子搞了个中国福布斯财富排行榜,上榜的富豪个个骂那洋鬼子的娘。”冯国富说:“那洋鬼子如果让我上榜,我一定请他吃火锅。”
聊着天,还少不了音乐。多为刀郎的歌,什么《情人》,《2002年的第一场雪》,《冲动的惩罚》.《北方的天空下》,新近又出了《喀什葛尔胡杨》。冯国富说:“的哥们还有单位里的司机,好像都特别喜欢刀郎。”的哥说:“开车的在车上呆的时间长,难耐寂寞,有刀郎做伴,容易打发时光。”又说:“其实也不止咱们车上,大街小巷.车站码头,宾馆酒店,歌厅茶楼,商铺市场,包括私人家里,只要有音响的地方,哪里不在放刀郎?”冯国富说:“中国人是不是喜欢跟风,刀郎火了,大家都借风吹火?”的哥说:“我可不是这么看。刀郎的歌太有感染力了,谁听过谁就会喜欢。”冯国富点头道:“我也有同感。”
见冯国富附和,的哥来了劲.眉飞色舞道:“这可是有原因的。刀郎的音质不用说,格外有磁性,像磁铁一样可以把你吸住。他毕业于音乐学院作曲系,他的主打歌都是他自己作的词,自己谱的曲,连和声和器配都是他本人亲自做的。还有他的生活也与众不同,情感上受过挫折,又在新疆呆过十多年,他把这些体验都放进了音乐里,自然最能打动人。种种优势都集中在了刀郎一人身上,他还不火那才怪呢?有人见刀郎这么火,跟风弄了个什么西域刀郎,我感到好奇,特意跑到店里找了一张,让老板一放,听是娘娘腔,很平常的OK水平,半支曲没听完,拔腿就跑掉了。听说乐坛那些歌霸歌腕见刀郎不声不响,带子碟子一卖就是五六百万张,他们调动所有关系,到处宣传加恶炒,带子碟子就是卖不掉几张,又眼红又不服气。其实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具备刀郎这种综合素质的.中国乐坛到哪里去找第二人?”
第十八章(3)
的哥看来是太喜欢刀郎了,才将他拔得这么高,冯国富当然不敢完全苟同。不过的哥这番话确实让冯国富大开了眼界。就是请专业音乐评论家来谈音乐,也许能搬出不少普通人闻所未闻的古今中外的音乐理论,却不见得能谈出的哥这种独到见解。的哥说得不错,事出有因,尤其是有口碑的东西,绝对不简单。没能真正打动人心,谁乐意口口相传,说你的好呢?世上的事情都这样,纸写易,口传难。比如有些官员并没什么德政,却天天电视捧,报纸吹,弄得天花乱坠。媒体又不是老百姓办的,自然无奈其何。可你想让人家嘴上说你好,却不那么好办了,除非你派人用钢钎把人家嘴巴撬开。
也有的哥不放带子,对着话筒,跟同行说粗话痞话,大声狂笑。或者放收音机,是那种专为的哥们开通的交通频道,女播音员的声音腻腻的。中间插着大段广告,卖的全部是春药,男人一用,垂头丧气的,变得斗志昂扬,不够一分钟的,能坚持半个小时。广告过后是床上功夫,男声哼哧哼哧,女声狂呼乱叫。一般情况下,冯国富还能充耳不闻,究竟都是饮食男女,你不可能要求人人都阳春白雪。实在受不了了,才提出抗议。的哥不解,不情愿地关掉收音机,怪怪的目光从冯国富脸上扫过,那意思很明显,这男人一定有病,不是挺而不举,就是举而不坚。
还有更难受的,那便是掏钞票的时候。打的不像坐公共汽车,一块钱到头。楚南经济落后,消费却不低,打的起步价六元,比周边地市级城市都高。又常塞车,耽误时间也计费。从水电局到政协,顺利的话,刚好在起步价内,如果弯子绕得大一点,过十字路口被红灯多堵几秒钟就会跳表,变成七元五。因此冯国富每次坐车,眼睛都死死盯着车头的计费器,见快要跳表了,便叫停下车.宁肯多走几十米路,也要少出这一元五。自己拿着桑塔纳钥匙,不好再找政协报销打的费,省一个是一个。这个的每天都得打,每天跑上两个来回,长此以往,这笔开支还不是小数。冯国富心疼不已,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犯傻。也不知谁做过调查没有,中国到底有几个官员掏自己的钱,打的上公家的班。恐怕除了你冯国富,要找出第二个来,还不是件容易的事。还是过去痛快,只要出门,不论公事还是私事.坐的都是公家的小车,什么开支全都报销,不用自己掏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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